今天一些新聞說到Amanda Gorman即將出版的新書《The Hill We Climb》的荷蘭語譯者交稿後受到質疑。這個質疑很有意思。荷蘭語譯者選擇的是去年憑藉《The Discomfort of Evening》而獲得國際Booker獎的年輕作家Marieke Lucas Rijneveld,同時,她也寫詩,而當她被選為Amanda Gorman的新書作荷蘭語翻譯的時候,Amanda自己也表示了欣喜的心情。年輕的獲獎作家、又是詩人,Marieke Lucas Rijneveld來翻譯Amanda的詩歌,Amanda自己也非常讚賞,不是好事嗎?非也。【
原文】
Chairman of the Joint Chiefs of Staff from Washington D.C, United States, CC BY 2.0 <https://creativecommons.org/licenses/by/2.0>, via Wikimedia Commons
批評的聲音質疑的是她的白人身分。怎麼能讓一個白人來翻譯一個黑人的詩歌作品?!鋪天蓋地。譯者也回應比較震驚。這件事情怎麼說呢?⋯⋯生來為白人還是黑人是一個本人比較難以更改的事情,與生俱來,而生來就意味著亙古不變嗎?曾經的黑奴時代有one drop的規定,現在還有?可是血液的顏色不論怎樣的drop,不都是鮮紅的嗎?
由此,想到七年前的一件事情。那時候還在以色列,但是並不著重於做文學類的翻譯,多為口譯、同傳。經推薦,收到一本來自耶路撒冷出版社的書籍,是想要讓我做這本書的文學翻譯,然後在大陸出版,出版社已經聯繫好了。書是關於戰爭、親人、犧牲的回憶。似乎都是確定的事情,於是,我翻譯了樣張,對接了中方出版社,似乎一切都就緒的時候,收到了如下回覆。
措辭是非常非常客氣的,也在溝通中感受到了對方的體諒和為難,只是這樣的拒絕讓年輕的我心裡堵了一口氣。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拒絕是用我的性別來做刻板印象——男人對戰爭就體會更深嗎?女人就不能帶兵打仗嗎?我生來是女人,駕馭語言的問題上沒法跟男人比嗎?我更能接受因翻譯質量而拒絕,可以提高文學翻譯的能力,而這樣的拒絕,他可以說是我們考慮到如果說你翻譯質量差,你可能會受到打擊才採取了這樣婉轉的方法?也可以說確實是原著作者更傾向於找男人翻譯?不過,無法服人。
幾個月後,以色列與加沙地區開戰,「衝突」持續月餘。那時候自己想問,如果一個身處戰爭中的女譯者和一個置身戰亂之外的男譯者相比,哪個更能對描寫戰爭的作品有更好的體會和產出呢?
我本不愛這樣有政治宣傳性質的書籍,而且,樣張、試譯多是沒有酬勞的工作,即便如此,也都認真做了,並無輕慢,但因為女性的身分被拒絕了,確實心中不甘。放在德國,算不算歧視,可以提告了?翻譯界的苦在大陸似乎是道不盡的,推而廣之,世界少有不同。又讓我想起了魯迅先生對翻譯界的幾篇文章。今天Amanda Gorman荷蘭語譯稿的問題出現,一下引發了這七年前的小回憶。
事情過去很多年了,本以為翻篇了,又似乎一再輪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