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離職的時候,大家都覺得我很勇敢,那時候我並不怎麼明白怎麼這樣就叫勇敢了,我覺得自己充其量只是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而已。可是直到真的離開,並且看到存款日益減少的時候,我也跟著覺得,恩,我真的是很勇敢。
「妳是做什麼工作?」、「妳現在在做什麼?」諸如此類的問題開始令人困擾。不,一開始其實也沒什麼感覺的,只是當我發現每當我說完「待業」的時候,氣氛總是怪怪的。有人頓了兩秒後開始安慰我「沒關係沒關係」,我才突然驚覺啊原來這是需要安慰的事情啊。另外有些人就靜默不語了,以往我說出我的職業的時候,大家都很感興趣,總是問得更多、期待得到更多。差異真大。我就覺得奇怪了,大家都不好奇待業的人都在做什麼嗎?就是因為生活變成一片白,才有更多開放式的答案吧,要是讓我遇到另一個待業者的話,我一定抓著他不放。
生活方式。我對於大家是怎麼生活這件事是極感興趣的。比起動物性的生存與繁衍,人還是渴求意義的生物,這件事是一體兩面的,它會引發生存焦慮,但這個焦慮也會讓我們不得不去思考自己如何作為一個人,而作為這樣一個人又該如何生活,不只是生存而是如何生活。當然錢是重要的,因為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學的全部都需要用錢,沒有錢的話選擇空間會變得狹窄,到那時候可能就需要更強大的心智以及更有創意的生活方式支撐了。
我想起還小的時候,對錢的概念不是這麼清晰,對它之所以重要也不那麼深刻。那時候更多的是「以物換物」,不管什麼人事物通通拿最喜歡的東西來比擬就對了,如果我很喜歡貼紙,就會說「阿這個值三張貼紙啦、那個的話我用十張貼紙跟你換」,再大一點逛書局的時候,也會用貼紙換算,如果我省了買這個筆記本的錢,就可以多買兩張貼紙欸,是這樣一個概念。不久前我發現其他人也曾經有這樣的換算系統,只是拿來比擬的東西換成肉燥飯或者巧克力罷了。不過現在房子好貴,不曉得要多少肉燥飯、巧克力和貼紙噢?
待業時期的生存焦慮比起工作時出現的更為頻繁,它並非時時刻刻都在你眼前晃盪,不過你會知道它一直蟄伏在體內某處,你不知道它什麼時候會出現,但每次出現的時候你都會暫時忘記呼吸。我不想把它形容得太驚悚或太邪惡,因為我真不覺得它存在的目的是為了把人類嚇死。我現在都把它當成一種提醒服務,如果要翻譯它的語言,那可能會是:「有好好過生活了嗎?」、「沒有辜負自己吧?」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