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一本輕鬆的小書,講一個困難的題目:《拿掉工作後,你的人生還剩下什麼?》換個角度來說,當許多人追求的「財富自由」到手後,接著常常就會被問到:「那妳這麼年輕不上班要幹嘛?」再說國外研究,幾乎每3位退休人士就有1位患憂鬱症……
工作當然不是人生的全部,但已習慣按部就班的我們,確實該想一想:「拿掉工作後,妳的人生還剩下什麼?」
日本精神科醫師泉谷閑示看診時,發現愈來愈多「找不到生活目標的現代人」,飽受精神折磨而來到診間求助,這些人往往一直想要用速效的方式過輕鬆的生活,也得償所願,結果卻無法面對「人為什麼要活著?」這個終極問題。
過去,這個問題的答案簡直理所當然,人活著,就得工作來填飽肚子,這被泉谷稱為「飢餓動機」。但在「後飢餓動機」時代,我們有了餘裕、也有了其他較高層次的煩惱,於是轉而追求「真正的自己」。
泉谷主張透過「玩樂」來發現自我,像小孩一樣,屏除事前的利弊衡量,轉而直接、專心地品味令人開心的事物;重新連結身體和心靈,不再用(執行計算和資訊處理的)大腦來壓制身心、破壞「即興的樂趣」。
本書日語原名直譯為「不要把工作當作妳的人生目標(仕事なんか生きがいにするな)」,可見作者是想從日本「一億總中流」、相對牢固的上班族工作切入,探究工作與人生的關係,試圖回答更廣泛的生命問題。
這聽起來太玄了(簡直是薛丁格的生活目標),但卻是個人覺得《拿掉工作後,你的人生還剩下什麼?》這本書最具啟發性的部分。泉谷解釋:
目標是世人透過面對「追求目標」這個「志向性」,才會產生出來的特質。
因此,進一步來說,「目標」是發自內心的追尋過程,不可能由別人幫忙設定、也不可能固定不變。
這讓我想到俄羅斯方塊遊戲,好玩的部分一直都是想方設法、拼拼湊湊的過程,以及在努力後,方塊終於合體消失的一瞬間——畢竟終點就是靜止的死亡,game over.
這是薛西弗斯式的滾石上山,但我想,在泉谷眼中,生活目標不是「上山」,而是「滾石」;把上山當成目標的人,滾石上山是永無止盡的折磨,把滾石當成目標的人,每天都有新的挑戰。
泉谷認為,現代人的「新型憂鬱」還有一個原因,是對「數量」和「品質」的混淆。
學校持續訓練我們的頭腦,但頭腦只對「數量」有概念,對「品質」束手無策,因為後者是「心靈直覺」的守備範圍。
要體會人生的價值,必須讓身心一致,回歸到自然的樣子,以此品味各式各樣的事物和體驗,才會感受到真正的喜悅,實現人生價值。
在這樣的過程中,頭腦還是有用的。如同日本禪僧藤田一照所說,頭腦可以扮演「經理人」角色,它能促進妳我往自己喜歡的方向前進,這時一定會引導出有意義的行動。這樣的行動並不一定是「工作」,而更可能是更為久遠的「質變」,會是形成人類歷史和集體社會的元素,讓行動者做自己的主人。
日本文學和戲劇中,時常看到螞蟻和蟋蟀的比喻。典故來自《伊索寓言》,大致上是說,在糧食充裕的夏天,螞蟻仍勤奮地工作儲糧,準備過冬,蟋蟀卻快樂地唱歌玩耍;到了寸草不生的冬天,螞蟻有備無患,蟋蟀則悔不當初。
過去,師長說這個故事,當然是為了提醒孩童,「千萬別急著吃棉花糖」,應該要未雨綢繆的處世原則。
但近年,我們卻看到愈來愈多反思和翻轉。
例如在《拿掉工作後,你的人生還剩下什麼?》這本書中,作者泉谷就認為,「螞蟻信仰」歌頌勤勞和忍耐、斥責「享受生命」的價值觀,但如果勤儉儲蓄沒有特別用途,卻可能是本末倒置,白白浪費生命的美好和快樂。
況且,如果這樣的信條代代相傳,不容討論,可能讓現在的新世代被傳統思維束縛,讓「把握當下」被斥責(甚至自責)為墮落、沒有遠見,加劇新世代對未來的惶恐不安。
而坂元裕二的戲劇作品《四重奏》,亦透過4位「三流」樂手放下正職工作,試圖以演奏維生的曲折過程,帶領觀眾思考,平庸而穩定的上班族螞蟻生活,真的比較好嗎?回應藝術的召喚而體會到的人生起伏,絕對是錯誤的嗎?
其實我們在生活中,亦時常面臨是該「把握當下」,還是「留待未來」的抉擇。泉谷在本書提出的主張,讓我們知道,有時「順從渴望」並不是那麼十惡不赦,而可能是鍛鍊直覺,連結身心,重新體驗生活價值,找回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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