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從自我中心的嬰孩時期到開始跟現實世界互動,建立起自己的世界觀,一直到理解世界的遊戲規則甚至去適應遊戲規則,走向內外在一致的過程總是充滿了不確定性與挑戰,特別是面臨真實生活中永不缺乏的失落經驗。
無論是成長過程重要他人的缺席、各種新型態家庭造成的家庭角色置換或是角色實踐,還是面對人生當中的想像跟經驗到現實的落差,對於心裡面的那個檢驗試紙來說,都代表著不同程度與影響,而這樣的影響說不定也成為了未來人生的基調。
想要的東西得不到、想要得到的關注沒被接納、考試沒達到理想的成績、投履歷沒得到回音、自己投入工作的努力沒得到相應回報,甚至是以為可以一起經營長期關係的人,在多年後發現只是短暫的交會;種種的失落,都是自己腦中的理想與現實的落差,我們終究體會得償所願這件事不是人生的必然,而是各種因緣俱足。
我們也發現,作為第一創作者的人生劇本,當我們把其他人跟事件寫入腳本裡,只是代表一種可能的劇情發展走向,而當每個情節都必須加入其他人的腳本與事件後,我們突然發現,與其說自己是擁有全知視角的編劇,更像是必須抽到每一個觀眾所設定情節之後即興演出的即興劇演員,我們出演的也不一定是自己當初設定的角色,甚至是沒有想像過的自己。
然而,在成就導向的世界裡,我們也常常把最終的現實定義為評斷自己的標準,也常常忘記,在人生劇本創作與展演的動態過程中,這世界上還有很多我們不認識的人、突發事件和意外,是我們劇本的第二、第三和無數的共同創作者,而每個創作者都有自己理想的世界和價值觀,而每個情節都是演員在舞台上彼此互動的成果。
自我批評、自我責怪甚至是自我鞭笞,我們往往是對待自己最嚴厲的施暴者,出言不遜而下手也毫不留情,也常在他人的評價落到自己身上前,就先用自我責怪把自己揍得遍體鱗傷。我們以為,只要對自己下手夠重或是毫不留情,就像是用自我鞭笞以贖罪的信徒一樣,只要我們可以把自己傷的夠重,外在世界或是他人都傷害不了自己了。
然而,就像是錯誤不會自然負負得正,傷害也不會。
被自我責怪和批評傷得遍體鱗傷的內在小孩,不會是堅強、足以長出抵禦外界不確定性、他人評價甚至是惡意的小孩,而只是會更為退縮而擔心受怕,擔心自己又做了什麼不對或不好的事情,而讓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甚至也認不得自己原本的樣貌了。
很喜歡蘇絢慧老師曾分享的一個心理練習,想像那個一直被我們否定跟責怪的自己,他正因為自我鞭笞與責怪住在加護病房內,他會是什麼樣子呢?包著紗布還滲著血?肢體不完全還是根本失去反應?他的表情是呆滯、茫然還是跟外在世界失去連結?
如果你是探望著這個在加護病房裡的病人的朋友,你會對他說什麼?你很堅強、你很棒,這麼努力的你真的辛苦,我都理解,也衷心希望你能從傷害中復原。而這些鼓勵和體貼的話,我們往往不會對自己說,反而把自己當作需要攻擊的箭靶,用不間斷的自我批評與責怪攻擊自己。
或許,在面對人生必然經歷的失落,我們總可以從自己內在小孩的心情和樣貌去出發,成為可以看顧著、帶給內在小孩安全感與保護的大人,無論我們曾經歷過什麼,都可以學習接納、接受、理解與體諒。而或許那個在加護病房受傷的自己,也能在自我照護與陪伴下,終於可以療癒過去的傷,讓傷口結痂、結疤,而長出新的力量與安全感,持續帶領著自己探索這個雖然有危險但總會知道如何應對與適應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