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了美國精神醫學也是心理治療大師級人物歐文・亞隆(Irvin Yalom)的書,也聽了他的Podcast,從71歲擔心自己年歲不多所以迫切地寫下自己的治療反思,希望能裨益其他後進的治療師;一直到88歲喪偶,失去了自己相伴多年的伴侶與工作夥伴,袒露自己即便治療過再多個案,面對自己切身的有關的生命重要他人的離去,仍有無法面對、無法直視甚至沈浸在哀傷的反應,以及感到深切的孤獨。
或許也因為在有限的生命中,有人如此坦率地揭露自己的脆弱和不安,也誠實地面對這樣的揭露所帶來反應;就好像是照鏡子一樣,我們照出來的不是最理想的自己,但是最真實的自己,也從他人的反饋中去理解,真實的自己跟世界的互動又是如何,而自己之於他人又有何種意義?
在亞隆的訪談中,最吸引我的一段話是他說對於死亡最畏懼的人,通常是感到生命中遺憾最多的人,因為「沒有活過」(unlived)自己想活的生命。
而人近(進)中年,或許正因為目睹或參與了身邊重要他人的離世或是生病,我們也才意識到我們所感知到的時間、我們所活著或是未活過的生命,其實不全然掌握在自己手裡,而我們其實也無法控制,在自己思考範圍以外的事情,更遑論控制他人的生命長度或是事件。
從小時候開始或是長大後被資本主義社會灌輸的觀念,總告訴我們生命像是直線前進的列車,每輛列車都是開往人生的終站,而我們也未意識到在我們生命列車上出現的人,其實都只是過客。
有些人搭了一站就下車,有些人陪著我們過了好多站一起看過很多風景;有些人我們也從未謀面,也從來沒有一起共乘過,而這一世的生命也從來沒有交會,錯過,也就是一輩子。
另外,也有更多時候,我們發現有些人生命就停留在某刻,那些我們以為可以一起再去探索的未來,成了再也不來,而我們只成為彼此的過去。
或許,生命更像是即興劇,我們以為自己是自己劇碼的主角,但我們同時也是他人的配角,而上戲、下戲都是當下說了算。
然而,與其把編劇的權限交到他人手中,被動地去符合他人對於理想生活與關係角色的想像,無論是好兒子、好女兒、好伴侶還是好同事,或許我們也更該拿回主動權,想著如果我只有在台上的這3-5分鐘,或是30-90分鐘,在未經排練的狀況下,在死亡面前,我們可以活出什麼樣子?這樣的自己,會是當與死亡同行時,我們回頭望向走過的生命軌跡時,也會感到滿意而不遺憾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