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在中醫調身體。
這是一個很有名的中醫師,身為院長,診間總是大排長龍。但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到底會不會好一點呢?
醫生總說,你沒什麼大問題啊,剩一點點調整一下就好,從三月到底一路到六月底,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我幾乎每隔兩週就要去一次診間,拍舌頭照片、報到完去附近吃早午餐有時候是晚餐,再回到診間繼續等一陣子,配合醫生喝很苦的水藥、有時候是吃藥粉,私立的診費好貴啊,所有的藥我都沒有浪費,也不敢浪費。
有時候會針灸,扎在頭頂、肚臍周圍、腳踝、小腿,比起中藥,我更喜歡針灸,雖然針灸下針的瞬間那種痠脹很難適應,但我總相信針灸直接在點上的治療,會更有效,好像那些痠脹都讓自己的身體更進步一點。
過了一大段很安定規律的生活,懷抱著深深的希望,覺得下個月或許就會懷孕。到了第三個月,醫生問我,會不會想做一點其他的事? 「啊?什麼事?」我問。
「像是去試試看試管或是人工啊,你會想嗎?」
聽到的當下腦袋好像有什麼凍結了,我不是沒有什麼問題嗎?怎麼突然要我去試試看試管?
我問醫生我的身體狀況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嗎?怎麼突然要我去改一個醫療方式。還是醫生覺得我應該去試管才比較容易成功呢?說著說著。
醫生:「我沒有叫說你一定要去試管」
醫生邊說,她的臉一邊逐漸脹紅了起來
「你如果不信任我,你可以直接離開,不用待在這裡」
「像你這麼悲觀,我也不希望小孩交到你手上」
我的耳邊嗡嗡地響了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平常溫婉自信的院長為什麼突然大發雷霆,我瞥見旁邊的背對著我們在操作電腦的護理師,停止了動作。
我按耐著受傷的情緒,跟醫生解釋,說她誤會我了,我沒有不信任她,是醫生問我有沒有想做其他的醫療,我又不知道該怎麼辦,才會問我是不是要直接去做試管。
醫生的臉逐漸恢復正常的臉色,僵硬的跟我說,等等去針灸。旁邊的護理師又動了起來,領我到外頭要我稍待一下,等等會帶我進針灸室。
那時一個在經營線上抽牌的朋友,她在線上幫我抽祝福牌卡,我出診間等待時她正好開心的把牌卡結果傳來,那天抽的是祝福牌,內容和結果都很溫暖正向,我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跟她說,一邊看著這些牌,突然情緒像被什麼給鬆懈開來,忍不住哭了起來,想著醫生的那些話深深刺痛了我。
進針灸間之前我把眼淚擦了擦,躺在床上,懷著強烈的不安情緒,等等要怎麼面對醫生呢?其實我那時真的好想當一個任性的人,直接走人,頭也不回。可是膽小的我還是沒有這麼做,我想給出一個機會,而這個機會是給我自己的,還是給醫生的,我也搞不清楚,就是覺得這件事不應該這樣結束。
遇到人際之間的衝突,我總是很不知所措,尤其是在吵完架後,那種尷尬的氣氛我實在很部會處理,但改變結局的關鍵似乎也常出現在這個氣氛,言歸於好或是就此決裂,常常一線之隔。
針灸間有許多並排的床,每一床之間都有嚴實的布簾作為區隔,完全不會看到別人的模樣,可以很安心的待在裡面的小空間,但聲音非常的清晰,可以完整地聽到醫師和病人之間的對話。通常院長都會在針灸的時候和病人閒聊,有一次我聽到醫生和隔壁的病床聊天,雖然看不到人,但從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很豪爽、臉很福相的女生,當然,這純粹來自我的臆測
醫生:「咦?你膝蓋怎麼這麼腫?」
「前幾天去撞到啦!好險醫生你看的出來捏!我小時候有一次打躲避球,跌倒膝蓋整個腫起來,我一拐一拐地回家,阿嬤一看到我就對我的膝蓋說:『夭壽喔!怎麼會腫成這樣!』」
「但我阿嬤是對著我沒受傷的膝蓋講的。」說完她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躺在她隔壁床上,扎著一大堆針,好想笑又不能笑出聲音,努力憋笑導至肚子會一抖一抖的顫動著,那時候我肚子上扎了少說有六針,我感覺到那些針的部位因為肌肉的顫抖而刺痛,我心裡很著急的要自己不要再笑了,但又抑制不住想笑的心情,趕快想一些其他事情,才終於冷靜下來。
----------------------------------------------------------------------------
回歸到那天,我躺在床上懷著忐忑的心情,聽到醫生正在隔壁床的人聊天,我知道下一個就是我,心裡不禁緊張了起來。
布簾打開的瞬間,醫生的表情還是有點僵硬,是僵硬還是尷尬不太確定,總之,醫生一邊下針的時候,一邊跟我說起她的以前,她說她以前完全測不到雌激素,根本不能算是個女人,絮絮叨叨地說了過往。
邊扎針邊說完,最後離開布簾時,要我正向一點。我點了點頭說聲「好」。
但其實我內心一點也沒有被安慰的感覺,醫生說的那些傷人的話,仍未消散。
離下次回診還有兩週。
反覆的思考,思考自己是不是表現的真的太過悲觀,抑或是哪裡惹到她卻不自知。我心裡很掙扎,我應該要繼續在這裡看嗎?就算醫生說的是對的,心裡仍有一道跨不過去的坎。我如果這周再也不去,醫生不就知道我上次不高興,心裡想了一大堆雜七雜八的事情。
結果看來,我真的是想太多
回診前三天,醫院來電通知這週醫生請假,問我想延到什麼時候?
「噢這樣,那先不掛號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