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想,學校應該是最需要講誠信的地方,也許算是以身作則,如果教育端都沒有,那如何期待我們的下一代,甚至如何期待台灣的未來?」。學妹氣憤的聊到,年初跟一間學校談好,新學年度的實習會提供她免費的專業督導,殊不知這個月該校大刀一揮,竟然把兼任心理師(含那位督導)全數解聘,留下好幾位談到一半的個案,學妹的督導人選也沒了。
站在經營者的立場,刪減專業人力的支出可以理解。不過我們必須要考慮的是,有些個案在建立信任上本來就需要花比較多的時間,有些人過去甚至有被人拋棄的痛苦。用任何手段切斷這樣的諮商關係,對個案來說有害無益。所以,只能透過個別說明與評估轉介的方式來減少影響。
過沒幾天,聽見同業也失望的表示,受計劃經費補助的諮商方案無預警的被中止。預算沒了就是沒了,彷彿最該顧慮個案福祉、民眾的需求的人,是相信專業存在倫理的第一線人員。
從上述兩個情況,可以談兩件事。第一,事情牽涉需求,彼此就有需要各自承擔的部分。我的意思不是說丟下個案是對的,誠信不重要。而是不論是尋求專業教導或接受專業服務,「免費提供」證明所接受的事物有價,容易讓人們忽略「免費」存在被收回的風險。換言之,當我們選擇接受免費服務時,也要記得提醒自己,這樣的免費不穩定,尤其是自己對該服務需求強烈的時候。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需要負責,承擔風險。
第二,這兩件事情讓我聯想到最近在一個研討會上,有一位老師說了一句讓我印象深刻的話。他說:「你們不覺得生活本來就很亂嗎?」。是啊!每個人生活的家庭不同、背景不同、個性不同、身體健康狀況不同,睜開眼睛的每一天所要擔憂、煩惱跟會面臨的壓力也都大不相同。你可能今天起床之後狀況不錯,但一出門就被趕著上班的另一個人大聲叫囂。我才發覺,自己怎麼會天真的相信這個世界是存在秩序的?更進一步我才發現,秩序、法律、道德、良心、原則等等,是為了因應世界混亂的本質才產生的。
這些維持秩序的架構,部分使人們得以遵循,產生安心的感覺,但久而久失,就會如同我一樣,長出以為事情都是可以被解釋、能夠被控制,只要照著規範走,就能順心的錯覺。事實上,先不說大自然的不可預測,加上人類複雜的性質就能夠理解,用有限的秩序要處理龐大的變數,是多麼的天真。
帶著「順心的錯覺」來生活,你會覺得事情都會有處理的原則,大家都會照著你對規則詮釋的版本來行事(一樣的規則也存在各種解讀),例如,說到沒做到,就是你沒誠信;別人的小孩因為生氣打翻了食物,就是沒有教養。再次重申,誠信很重要,教育孩子也是。我在這裡想要表達的是,我們的一些混亂與失控感,是我們以為光靠一些外在法條與道德原則,就能控制這世界,那龐大且混亂的本質。
人怎麼會依賴外在的規範來生活?因為沒有了這些外在的輔助,人就得赤裸裸的面對這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的世界,得面對更多的不確定跟未知,以及該如何活下去的根本問題,光是知覺到這些事實,就以使人充滿焦慮。透過一些共同規範,能夠某種程度使人的生活與安全獲得控制感和安心感。只不過這個名為共同規範的小小鍋蓋,勢必蓋不滿那沸騰不止的大熱鍋。
所以,我們該如何因應這個現象?
- 在遵循規則的同時,也要提醒自己,亂子可能趁隙出現。你要明白,世界原本就無法單憑人力控制。
- 出了岔子,有挫折或失落的情緒很正常。你需要留意自己接下來的情緒,假使充滿了應該、必須或事情應該要怎麼走的期待,並開始負面影響你的正常生活與人際關係。那麼,就是你該踩剎車的時間。讓情緒停損,是你可以為自己做的。
- 盡人事,事情盡力的收尾就好。他人的批評帶著個人對世界的期待的失落,你對這樣的失落沒有責任。實際上,我們也不需為了滿足他人期待而活。事情過後若心有餘力,透過一些討論與機制的設立,讓岔子可以被補充的規範所控制,或許可以讓別人免去同樣之苦。
假使你的生活不時充滿著因期待所帶來的挫折,包括憤怒、怪罪、質疑、吃不好、睡不好,身體肌肉緊繃,跟人相處時充滿壓力跟緊張,工作效率與生活品質也跟著受到持續的影響,請記得尋求身心科的專業協助。
凡事必有例外,凡測量必有誤差。面對我們所生活的世界,每天將會接觸到的許多人,除了一般的原則或規範可做為彼此互動的基準之外,請留意還是存在許多超出我們預期的變數。這些變數勢不可擋(看看每天的新聞就知道),生活中出現的種種變數正在提醒我們盡力生活之外,也提醒我們要看見生命無常的本質,活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