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強記憶的魔法
文章資訊
標題：Memory enhancement for emotional words: Are emotional words more vividly remembered than neutral words?
作者：Kensinger & Corkin (麻省理工學院，美國麻薩諸塞州劍橋)
出版年份：2003年
期刊：Memory & Cognition
摘要
情緒詞 (尤其負面情緒詞) 究竟會不會增強我們的記憶？情緒中很重要的兩個因素：valence (情緒效價) 跟 arousal (情緒喚起) 哪一個更會提升我們的記憶。
作者精心策畫了 6 場實驗，以數據告訴我們答案。
先說結論，負面情緒詞有著能增強人類記憶的魔法！而情緒要素中，arousal 更能增強記憶！
前情提要
摘要中提到的情緒重要因素，其中 valence 指的是正負面，如果以 1-5 分來評量的話，通常 1 分代表非常負面 (例如生氣)，5 分代表非常正面 (例如快樂)。而 arousal 則代表激動程度，1 分通常表示非常冷靜 (例如悲傷)，5 分表示非常激動 (例如生氣)。
過去很多研究都發現，人們能更清楚詳細的記得帶有情緒的事件。
問題來了，到底是真的有記住細節，還是只是覺得很熟悉？「記住了」 (recollection) 跟 「有點熟悉」 (familiarity) 是不一樣的喔。前者是真的能回想起細節，後者只是感覺好像有點熟，但沒有辦法確切描述內容。
腦神經影像中也發現，「記住了」跟「有點熟」的情況下，大腦活化區是不同的 (前者在左側前額葉與海馬迴有較大活化，後者則是在右側前額葉跟海馬旁迴。但腦區活化不是本篇的重點，就先不占篇幅啦)。
回到情緒，不只是情緒性事件，帶有情緒的圖片也可以對人類施展記憶增強術。
另外，過去大家有志一同認為 valence (情緒效價) 跟 arousal (情緒喚起) 很重要，但哪個對增強記憶更為重要，實在沒有定論。
要填補的研究漏洞
- 前面提到情緒事件跟圖片都會增強人類記憶，那麼帶有情緒的詞彙呢？
- valence 跟 arousal 都很重要，但哪一個影響力更大？
實驗
為了解決第一個問題，作者做了實驗一跟實驗二；至於實驗三到六，都是要處理第二個問題。
實驗一
目的：看情緒詞能不能增強記憶 (相對於中性詞)。
受試者：
- 18 位麻省理工學院的男學生 (18-30 歲)
- 受過 13-18 年教育
- 都是右撇子
- 都是英文母語者
- 都沒有正在服用神經藥物，也都沒有心理疾病史
受試費：每小時 10 元美金
實驗材料 & 設計：
從 Affective Norms of English Words (ANEW) 中挑選 280 個英文詞，其中 140 個為負面詞 (低 valence → 負面；高 arousal → 激動)，140 個為中性詞。
另外，這些負面跟中性詞的以下因素統計上沒有顯著差異 (就是差不多的意思)：
- 詞頻 (單詞出現的頻率)
- 詞彙熟悉度 (對單詞的熟悉程度)
- 詞彙長度 (有幾個字母)
- 想像容易度 (這個單詞是否容易想像)
- 抽象詞彙 & 具體詞彙的數量
為什麼需要控制這些因素沒有差異呢？因為我們只想看負面 vs 正面。
假設沒有控制詞頻，最終就不知道到底是 valence (情緒效價) 對記憶產生影響，還是詞頻對記憶產生影響。簡單來說，就是要讓實驗只有一個變因。
接著，這 280 個詞 (含有 140 個負面詞 & 140 個中性詞) 又被分為兩個 lists (清單)，每個 list 包含 70 個負面詞和 70 個中性詞。
每位受試者只會看到一個 list 的詞。
實驗流程：
- 給受試者一組按鈕，然後告知：1) 會看到一系列的單詞、2) 要判斷這些單詞是「抽象的」 (右手中指按鍵) 或是「具體的」 (右手無名指按鍵)、3) 完成後會進行識別測驗。
- 進行 15 分鐘的分心測驗，這個測驗顧名思義就是要讓受試者分心。畫面會呈現非文字的材料 (注意，第一點的第三個告知中，並沒有告訴受試者會有分心測驗，所以受試者不會意識到這個測驗的意義，因此可以達到分心效果)。
- 進入識別測驗。識別測驗中，受試者在看到單詞後要回答這個單詞他 「記得」、「知道」好像出現過、或覺得是「新的」。
- 再次觀看階段三的所有詞，並為這些詞一一評分。評分內容有兩個面向，valence (1-9 分；1 分表示極為負面、9 分表示極為正面) 和 arousal (1-9 分；1 分表示極為平靜、9 分表示極為激動)。
整理一下魔鬼細節，第一階段就是要讓受試者以為在做抽象/具體詞分類，但其實主要目的是要讓他們看過這些詞。這樣做受試者才不會意識到實驗目的，進而發展出一些技巧，例如特別用力的記這些詞。
第二階段就是要讓受試者分心，才不會因為離開第一階段的時間太短而記得大部分的詞彙，導致比較沒有鑑別度。(就好像考單字前臨時抱佛腳，闔上書的一剎那拿到考卷，就可以劈哩趴啦寫出硬記的單字，這個實驗不要這個)。
第三階段才是實驗一的主角。受試者在這個階段看到的單詞可能是階段一裡有或沒有的詞。至此才能看出他們到底記好了哪些東西。
第四階段是為了確認主試者 (研究人員) 選出來的詞對受試者而言是不是也是一樣的負面或中性，以及負面詞是不是也同時較為激動。
結果 & 討論：
- 受試者比較記得住負面詞！
- 對於負面詞，受試者比較常回答「記得」；對於中性詞，受試者比較常回答「知道」。
所以在單詞中，情緒詞也是比較容易被記住的！
實驗二
做完實驗一，有沒有一種感覺，在實驗中都是受試者自己說有沒有記住，那我們怎麼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真的記住？會不會他們以為自己記住了但其實沒有？又或者他們為了看起來表現很好而欺騙主試者？
目的：使用 source memory task (來源記憶任務，看下面的實驗設計就會懂嘍) 來測試受試者對細節的記憶。
受試者：
- 另外 18 位麻省理工學院的男學生 (18-30 歲)
- 受過 14-19 年教育
- 其他條件與實驗一同
實驗材料 & 設計：
材料皆與實驗一相同，只是一半的詞會以藍色呈現，另一半以紅色呈現，為了提供來源的細節。
實驗流程：
流程與實驗一皆相同，只有兩個地方不同：
- 實驗開始前，受試者會被告知單詞將以藍色或紅色呈現，並且最後會需要他們辨認剛才看過的這個詞是什麼顏色。
- 識別測驗時要針對每個詞回答 「藍色」、「紅色」、或「新的」 (先前沒有看過這個詞)。
結果 & 討論：
一樣，受試者對負面詞的記性比較好！他們在負面詞時指認的顏色正確率較高。
這兩個實驗證明了，受試者認為他們比較記得住負面情緒詞，而且事實上他們也的確記得比較精確。
實驗三
前兩個實驗看起來完美證明了負面情緒詞增強記憶的效果，但別忘了之前提到的 valence (情緒效價) 跟 arousal (情緒喚起)，這兩因素的分數在實驗一跟二中無法比較。請看表一。
表一、實驗一及實驗二材料之 valence/arousal 評分分數
先看 Valence，負面 (negative) 平均 1.78 分、中性 (neutral) 平均 5.83 分，明顯有差異。Arousal 方面，負面為 6.95 分、中性為 3.12 分，也有差異。
還記得前面提過的嗎？實驗中要比較兩個東西，必須只能有一個變因。如果有兩個變因，那就不知道最終結果是因為哪個因素。
表一的情況就有 valence 跟 arousal 兩個變因，所以我們不知道哪一個因素對記憶的影響較大。
後面就要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目的：
- 想知道記憶增強術在只有 valence 變因的情況下是否仍然存在 (也就是比較物之間 valence 不同、arousal 相同)。
- 想知道再加上 arousal 變因的情況下，這個魔法是否依然強烈。
很奇怪吧，不是說只能有一個變因嗎？為什麼第二個目的違背了這個原則？
啊哈，因為這次不只比較兩個東西，請看下面的實驗材料與設計。兩個兩個之間仍然只有一個變因。
受試者：
- 20 位麻省理估工學院或哈佛大學的男學生 (19-33 歲)
- 受過 14-20 年教育
- 條件與實驗一同
受試費：7 美元
實驗材料 & 設計：
60 個禁忌詞 (高 arousal、低 valence (但沒有負面詞那麼低))
60 個負面詞 (低 arousal、低 valence)
60 個中性詞 (低 arousal、中 valence)
請參考表二。
表二、實驗三到六材料之 valence/arousal 分數
這些詞的長度、具體/抽象程度，以及詞頻都沒有差異。
每位受試者總共會看到 90 個詞 (30個禁忌詞、30 個負面詞、以及 30 個中性詞)，每個詞只會出現 2 秒。
實驗流程：
- 受試者判斷每個詞為「抽象」或「具體」。完成後，等待 15 分鐘。
- 180 個詞出現在螢幕上，受試者要回答「記得」、「知道」，或「新的」。
結果 & 討論：
受試者記住的程度是：禁忌詞 > 負面詞 > 中性詞。
- 禁忌詞 (高 arousal、低 valence)
- 負面詞 (低 arousal、低 valence)
- 中性詞 (低 arousal、中 valence)
在負面 vs 中性的比較中可以看出，valence 對記憶增強有效果。禁忌 vs 負面的比較也看到 arousal 對記憶增強有效果。
不過在統計上發現，禁忌 vs 負面這組的差異更大，表示效果更強。
所以雖然兩個因素都可以對記憶力產生影響，但 arousal 是一個凌駕於 valence 之上的存在。
實驗四
結束了嗎？還沒。
實驗三同樣是受試者主觀認為有記住，所以實驗四又要來看，客觀上受試者到底記對了沒。
目的：使用 source memory task (來源記憶任務) 來測試受試者對細節的記憶。
受試者：
- 18 位男性 (18-29 歲)
- 受過 12-18 年教育
- 條件與實驗一同
實驗材料 & 設計 & 步驟：
實驗材料都與實驗三相同，而步驟與實驗二相同。
結果 & 討論：
記憶正確度：禁忌詞 > 負面詞 > 中性詞
同樣，禁忌 vs 負面這組的差異又稍微更大一些。
所以結果跟實驗三相同，arousal 的影響比 valence 大。
實驗五
結束了嗎？還沒。歹誌毋系憨人想的按呢。
科學家的多疑告訴我們，欸，你不覺得禁忌詞跟負面詞感覺好像語意上會比較類似，中性詞的話就太廣了，舉凡顏色、花草樹木，吃喝拉撒睡都可以是中性詞，這樣會不會其實是因為語意相近造成大家比較容易記得禁忌詞跟負面詞啊？
有了問題，科學家就要來解決問題了。
目的：控制中性詞類別，確定是否是因為詞類造成記憶程度的差異。
受試者：
- 18 位麻省理估工學院或哈佛大學的男學生 (19-32 歲)
- 受過 14-18 年教育
- 條件與實驗一同。
實驗材料 & 設計 & 流程：
設計跟流程都跟實驗三相同，只是這次挑選的中性詞都是跟思想 (think) 和內心 (mind) 有關的。因為這樣的話受試者才不會輕易察覺這些詞的關聯 (假設用動物類的詞，受試者很容易就可以發現中性詞都是動物，導致辨別測驗顯得太容易)。
結果 & 討論：
受試者記住的程度：禁忌詞 > 負面詞 = 中性詞。
- 禁忌詞 (高 arousal、低 valence)
- 負面詞 (低 arousal、低 valence)
- 中性詞 (低 arousal、中 valence)
雖然在負面 vs 中性得出不同於前面實驗的結果，禁忌 vs 中性的結果還是確定的。這組的 valence 跟 arousal 都不同，所以實驗五的結果只能說明，valence 跟 arousal 仍是對記憶力產生影響的主因。而語意相似度雖然不能說跟記憶力完全沒有關係，但至少在這裡看起來，效果不如 valence 跟 arousal。
實驗六
怎麼還沒結束！
因為科學家很誠實的告訴我們，雖然前面說詞頻都有控制好，但他們找禁忌詞詞頻的方式是直接上網搜尋，不像一般語言學研究在找詞頻時是使用語料庫。
這的確是情有可原，因為禁忌詞語料庫相對缺失。
在前人的研究中發現，人們比較能辨認出低頻詞 (較少看過的詞，例如耄耋) 而較不容易辨認高頻詞 (例如老人)。
於是本篇學者認為，或許這裡用的禁忌詞詞頻事實上是很低的 (只是因為是用直接搜尋的方式，而非經過精密整理的語料庫，導致數據失真，以為跟負面詞還有中性詞差不多)，所以才造成受試者對這些詞的記性較好。
但是啊，聽說如果是讓受試者回想出一個又一個詞 (而不只是辨認)，這種方式下 (recall task，回想測驗) 結果會相反：人們能回想起較多高頻詞 (這裡文章內寫的跟我相反，我覺得他寫錯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 recall task 下禁忌詞回想率應該會比負面和中性詞都還低，因為禁忌詞已經被假設是低頻詞了。
目的：確認是不是因為詞頻的關係導致受試者對禁忌詞的記性較好。
- 是 → 禁忌詞回憶率低
- 不是 → 禁忌詞回憶率高
受試者：
- 16 位男性 (18-28 歲)
- 受過 12-16 年教育
- 其他條件與實驗一同
實驗材料 & 設計：
從實驗五中取出 150 個詞 (50 個中性詞、50 個禁忌詞、50 個負面詞)。
這 150 個詞會被分成 6 個清單：
- 中性 25 詞 * 2 清單
- 禁忌 25 詞 * 2 清單
- 負面 25 詞 * 2 清單
每位受試者只會看到三種類別的清單各一個，也就是總共 75 個詞。
每個詞只會在螢幕上播放 2 秒。
實驗流程：
- 受試者看一個清單 (25 個詞)，並判斷每個詞是抽象/具體詞。
- 單詞播放完畢後，寫下所有記得的詞彙。
- 觀看下一個清單，直到三個清單都完成階段一和二。
結果 & 討論：
回憶數量：禁忌詞 > 負面詞 > 中性詞。
所以，看來不是因為詞頻的關係，valence 跟 arousal 還是有好好發揮效果。
結論
負面情緒詞可以被記得更多、更牢、更仔細。衍伸到情緒事件，若經歷了帶有負面情緒的事件，人們會更容易記得該事件，並記得更多細節，甚至在回想時更可能重新身歷其境。
為什麼會有這種現象？
負面資訊可能比較能抓住人的注意力，並且吸引我們的大腦優先處理它。
另外，當情緒資訊較 arousing (激動程度較高) 時，更有會加強記憶的效果。
筑言筑語
- 本篇研究比較的是負面 vs 中性詞，那麼正面詞呢？
- 仔細看，所有的受試者都是男性，那這樣的實驗在女性身上會不會也是相同的結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