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現代製造業看全球化困境（8）

那麼這與現代製造業、全球化的關聯？其實已經講到關鍵了，現在的中產階級，或者說高教擴張後，自以為是天生的中產，已經越來越脫離根了。中產是努力來的，不是繼承，當一個人會高聲呼喊自己身為中產階級，卻活得越來越不像中產，就已經在否定自己身為中產的意義。

進入整個系列的主題，為何現代製造業跟前幾篇說的關聯如此之大？

這就回到最前面幾篇，解釋原物料生產邏輯的路上，我們可以稍微想一下，在台灣的台GG工程師群，與一萬公里外的稀有元素礦廠工程師群，哪一個說罷工不幹，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比較大？

或者說，缺了誰，誰會活不下去？

製造業的哪一個環節比較重要？

這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你要是會想找個理由解釋台GG工程師可以活，必定往稀有元素礦的壟斷，也就是如果這個礦不是只有一個，那問題就解了。這種思維是對的，但從戰略學的角度出發，問題才剛剛開始。

我們會問你，你怎麼確定，這個稀有礦的供應不會出事，憑什麼？如果那個國家說不賣你，價錢調高兩倍，還是石油價格暴漲，俄國對烏克蘭丟核彈……

如果想不出那個場景，也不要覺得不甘，想不出來才合理，你本來就不是研究國際安全，更別說很偏門的國際產業鏈安全，連英美的專業智庫，花幾個月研究，才勉強能計算一個戰爭威脅的損害，而且損耗數字說幾千億美金，還算嚴重低估。簡單說，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損害的計算只是方便思考，這些智庫研究員，在俄烏戰爭後，或多或少都開始認真去研究製造業了。

過去認為理所當然的安穩，現在發現好像不是這樣，那所有基於安穩的理論計算，自然通通不算數。

筆者不是要說服你，一個唸到電子博士的台GG工程師，重要性比不上外國那個大學畢業的礦業工程師，兩者只有專業差，沒有本質之差。有人應該大致可以想像，製造業在原物料出問題，對整個產業的影響了吧，沒意外的話是下圖。

嗯，就原料D出事，加工品乙製造不出，產品就生不出來。

當代製造業分工龐雜交錯，製程追蹤管理制度嚴謹

這邏輯當然是對的，筆者絕對不會說有錯，只是現代製造業的情況，遠遠不是這麼簡單。單一產品的所有原物料、加工、代工的過程畫出來，會是下圖這樣。

隨便畫的，假設有需要9個製程的某產品，他的過程中會有很多原料、半成品、加工品、零組件，依照產品需求而定，當中會有幾道製程是代工，所以有可能經過好幾個工廠去完成，如下圖。

綠框代表不同工廠生產，代工廠的紅色箭頭表示【製程3】的部件會送回原廠，再從工廠出到下一個製程。這樣表示是有意義的，現代製造業可以追查每個製程的良率，尤其是每個綠框都是獨立工廠，收發貨都要檢查，以免損失。所以這種繪圖法，各位可以看到，如果出現某種狀況需要追責，左邊綠框的工廠在名義上要扛【製程3】的代工廠。

簡單說，索賠對象若是【製程1】、【製程2】的工廠，但追責後發現是代工廠問題，你不能直接找代工廠，要找【製程1】、【製程2】的工廠，由他們去跟代工廠索賠。通常這種情況發生，索賠比想像的要複雜，不是你說誰錯誰要賠。

舉例，這個產品經過9道製程，出貨上市，才發現有瑕疵，問題最終發現出在【製程3】代工廠，會是代工廠負全責？不會，因為其他五六家工廠，在收貨的時候都沒檢測出問題，那就是大家都要賠一點。實際上怎麼賠，很看業務能力，以及每一家工廠找了哪些技術人員寫報告，確認責任歸屬。由於經過9道製程，每道製程都有更多小流程，要真正把所有責任算到某家工廠上，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般來說，最常見的問題是，【製程4】的工廠拿去加工時，就發現加不下去，出現不良品立刻停工，把有問題的拿去檢測，確認問題是出在自己還是上一道流程。所以索賠會發生在這9道製程的幾家工廠、代工廠之間，極少是由最終客戶向上追責（會發生的情況，通常代表這客戶不好，因為嚴謹的客戶，會對每道製程進行追蹤，至少會留下出事紀錄，確認哪些廠商可以合作）。

製造產業鏈如精密儀器，小製程也攸關全局

那我們來進一步把製程細分，現代製造業的工廠，所謂的一個製程，並不代表就是只做一件事。在進行這道製程之前，如果是從其他廠接手，往往要先清潔，圖中的原料、加工品都只是概稱，依照產線狀況，乾溼製程會有不同的前處理、後處理。

嗯，你可以想成，負責一個製程的工廠裡面，會擺放好幾台不同機器，進行前後處理與加工。每一個原物料廠、加工品廠都是這樣，因為製造業拿到的原物料，本身就是一種產品，加工的半成品也可以算是一種，通通需要多好幾道前後處理的手續。

畫到這邊就放棄了，筆者先把每一種原料都當礦石製程，實際上原物料也有化合物，固態或是液態，製造流程都不一樣。還有加工品、零件，也可以當成好幾道製程，每個製程都如此圖，由幾種原物料，或是更小的加工品組成。若繼續往下探討，原物料在不同零組件、製程，可能會有重疊，這圖畫下去應該會看到眼花，總之我們不是在畫產業關係圖，不需要這樣。

各位只要知道這很煩就好，因為這張展開圖，每一個原料、零件，都是其他工廠生產。而這些工廠都可能有自己的製程、代工廠，各種供應商、貿易商找到這些材料，從世界各地收集而來。

現代製造業說不客氣點，非常的脆弱，只要我們真的把整個產業鏈圖，依照分屬不同公司、工廠，或是屬於世界不同國家，做出展開。

我們會發現，任何一個點出了差錯，都會延遲生產，嚴重一點就是停工。之所以現在感覺不到這些問題，是因為這個世界現在很安全，在全球化下競爭大致上是良性的，總有替代方案可以選。

然而，仔細想想，真的有這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