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以名狀的寫作孤獨

電影《珍愛來臨》（Becoming Jane）劇照

「每個我認識的作家，都對某個人擁有這種感受，寫作是一種極度孤獨的活動，你完全無法保證你正在創造的事物有任何價值，而所有顯示你在這場激烈競爭中落後的跡象，都會讓你一路墜入絕望的深淵。眼睛盯著你自己的稿子就好了，大家總這麼說，但是當其他所有人的稿子一直在你眼前啪啪啪紛飛時，這實在是很難達成。」

匡靈秀的小說《黃色臉孔》（Yellowface）有著許多金句，上面這句最深得我心，道盡所有寫作者的孤單與無助，以及對於同行無可避免、微妙的競爭意識。

不論你是書寫小說、詩歌、散文的「創作者」或「作家」，或是撰寫報導、專欄、評論的「文字工作者」，寫作永遠是條孤獨的路，你只能獨自摸索前行。儘管現實中的親友，可能無條件成為你的支柱，然而在「寫作」這件事上，他們永遠不會同理你面臨的困境與挑戰，你必須孤獨奮戰。

你無法得知耗盡心力的創作，是會受到他人讚譽，還是遭人睥睨。甚至更慘的，沒有任何討論聲浪，猶如將石子投入池中，卻激不起任何水花。你無法得知細心籌備的作品能否被他人接受，還是輕而易舉地就冒犯另一個族群（即使這不是你的本意）。「為何要花費這麼多時間，寫一堆沒有人看的東西呢？」這是每位從事寫作的人，心中不定時浮現的大哉問。

你還需要體力，才能打持久戰。「寫作需要時間與體力」，這是我尚未從事寫作（當然目前只是寫寫隨感，稱不上什麼「作家」，總之姑且先這樣暫稱），不能體悟到的真理。生活如此煩忙，瑣事如此之多，你得設法抽出時間，排解心中雜亂的思緒，拋開俗世的種種不愉快，全神貫注地進行寫作。體力充沛時，可以文思泉湧、一氣呵成；精疲力竭時，心中縱使有千頭萬緒，終究只會化成一團漿糊，卡在頭殼出不去。

寫作更是競賽，同行的創作既是鼓舞亦是考驗。「為什麼他的文筆這麼優美？觀點如此鞭辟入裡？可以獲得更多人關注？我能比他更好嗎？」凡是文人，總無法避免這種不可名狀的嫉妒，從作品本身，到讚數、轉發、社群留言，通通是你的魔障。看著他人不斷產出佳作，自己文筆卻停留在「中庸」、進度卡關落後時，更是如同跌入深淵，僅能憑一己之力，想盡辦法往上爬，不要繼續墜落。

寫作是甜蜜的負荷，甜的是透過書寫，將心中所感化為可見的實體，促成無形的「生產」。苦的是這條路總摻雜現實、內心的無數屏障，能否拆除，就看你有無足夠的智慧與毅力化解。

寫作啊！令人備感欣喜，卻又多麼孤獨。這注定不會是條輕鬆路，能持續前行的，都是勇者。

（寫於經歷數日繁忙的工作、體力不足、失眠，想產文卻面臨卡稿地獄的早晨。 很無奈地，這不會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周而復始，一事無成。 我想我必須面對自己僅是「凡夫俗子」，而非創作不懈的「文人」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