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五小時的劇烈腹痛,腰桿終於能挺直了...
我不知道壞掉的西瓜威力這麼強大,一整顆乍看沒全壞,但一面切一面吃才發現裡頭的肉都已軟爛,味道走味。嚴格說來真正能吃的大概就1-2塊,但我吃了幾乎3/4顆... 吃完的心情極度不美麗。
兩個小時後,發生了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反胃。
我感覺自己的心在淌淚,因為我為自己剛煮好的熱騰騰的晚餐,竟一口都沒法吃。
一股作嘔的感覺愈發強烈,身體判斷「吐出來」應該會比較舒服,只能不太甘願地走向馬桶嘔吐。
嘔吐跟催吐的感覺很不一樣,嘔吐跟酒喝太多以致半夜無法順利入睡,只能爬起來吐的感覺一樣,都非常不舒服。像是身體在抵抗著強行侵入的惡霸,非得用蠻力才能將其轟出。
我以為吐出來就會舒服,我以為吐出來身體就可以順著腦袋的興致享受剛煮好的晚餐,但我太天真了...
現實是,我不只跑一次廁所嘔吐。
沒有消退的嘔吐感,讓我開始擔心從書房走到廁間的距離會不會趕不及嘔吐物衝出喉間的時刻,於是我得摀著嘴,一面快步走向廁間,連坐墊都來不及掀,直接吐。
胃部的刺痛感沒有因為嘔吐的次數增加而減緩,忍痛的身體直冒冷汗,浸濕了髮梢,身上的衣物也全濕透。
挺不直的腰桿,步履蹣跚的緩步穿梭在書房與廁間的走廊上。
身體裡強悍的軍隊,非常驍勇善戰的將惡霸從胃部往上催逼,逼到喉間,接著由我消滅敵軍。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吐到沒東西了,只剩泡沫...
我想,該結束了吧...
胃的刺痛感,開始往下延伸...
看來身體裡的軍隊仍處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階段。
下腹部開始絞痛...
馬桶從承接我的嘔吐物,轉而承接我的排泄物。
我想起了同事前些日子也因吃了壞掉的菇而上吐下瀉,掛急診。
此刻身體的不適並沒有隨著上吐下瀉所排出的東西而感到舒服,挺不直的腰桿愈來愈彎,絞痛愈演愈烈,大腿的皮膚被我捏到泛紅,身上的衣物散發濃濃的潮濕味。
一陣陣襲來的劇烈絞痛,讓人彷彿置身地獄。
體內的大軍打得贏這一役嗎?我撐得過嗎?是否我該就此投降掛急診呢?
對,我需要掛急診,因為我完全看不到絞痛緩解的盡頭。
勉強喝下家人為我榨的薑汁甜橙,老實說光看光聞都覺得反胃。
我抱著喝下去會舒服一點的心念,硬逼自己喝了一半。
沒多久,嘔吐感猛地往上衝,我甚至來不及衝到廁所,就吐在掌心上,也沒能來得及擦掉手上的嘔吐吐,只能任憑嘔吐物接力般的衝出喉間。
對於這杯珍貴的、被我吐出的薑汁甜橙,我感到十分難過...
就在此同時,身體出現了非常細微的變化(十分不顯著)。
我捕捉到了「吐出來有舒服一點」的感覺了!
這是在此之前,折騰了數小時以來從未有過的感受。
這幾小時身體從未因又吐又拉而感到與舒服的距離拉近一些,因著這份絕望,讓我幾度想求助急診。
然而就在這杯薑汁甜橙盡數被我吐出後,我看到了一絲細微的光。
身體有了一絲絲、幾毫米、一丁點「舒緩」的訊號。
我所認知的「排出毒素 身體就會舒服」的這件事,終於不是將我往死裡打。
那瞬間,我意識到或許急診可以再緩緩。
因為曙光進來了,即便只有一丁點,即便有時光還是會消失。
但我想試看看相信自己的身體,相信體內驍勇善戰的大軍。
我開始對於又吐又拉將帶我走向舒服的狀態,燃起了一絲絲希望。
在這過程中,新年度藍風暴的信息「接受改變」一直迴盪在腦海裡。
身體突如其來的不適就是一種變化,我不需要急著讓身體恢復正常,我不需要急著趕走這個劇變。
試著與之相處,感受身體的感受,感受自己的抱歉,感受自己的失誤,感受自己因不想浪費食物而招致的禍患,感受自己對身體的不珍視,感受過去自己對身體的責難,感受過去自己對身體的殘忍,感受此刻自己的陪伴,感受自己正在對身體道歉,感受著我一次又一次的對自己及自己的腹部說「對不起,謝謝你,我愛你,請原諒我。」
我在跟自己和解,我看著我的身體正在為我出生入死的奮戰,我覺得我的身體很偉大。
我不想再因為身體的臃腫而討厭我的身體了,我不想再因為身體不再纖細而看不起自己了,我不想再因為不美麗的身體而擅自往自己身上貼上掉價的標籤了。
剛走過一場身體的浩劫,上吐下瀉到全身虛脫,唇色泛白,但心裡是平靜的。
臉部因脫水而變得細長,看著鏡中的自己,會想多看幾眼,因為我喜歡自己這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