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護工場的未來在哪裡？
庇護工場，要退場了嗎?
最近一篇公益媒體多多益善的文章「到底是做生意還是做照顧？庇護工場妾身未明22年，未見勞動部退場機制」，引起了我的注意。身為庇護工場就服員五年的經歷，參與過庇護工場草創、制度建立、穩定成長時期，後續的工作像是職業重建個案管理員，也有很多協助身障者就業的經驗，而一直到現在自己也持續在為身障服務（特別是就業端）盡自己的心力。
於是，我想我應該可以寫一篇文章，來搭配多多益善的這篇報導，也分享自己的觀點。以下，將針對報導中的六個主要標題，分享我的想法：
一、 做服務也要會做生意
報導提到，庇護工場不只需要盈虧自負，更同時需肩負培訓的壓力，而這兩項也確實對應到評鑑範疇中。事實上，對於培訓人員的壓力這點，我並沒有其他意見，因為培訓庇護員工本來就是庇護工場成立的目的。然而，期待、甚至是要求庇護工場可以獲利，卻是比較「特別」的地方。原因是：
1.多數執行庇護工場業務的是就業服務員，但就服員通常不會有營運、行銷...等背景，就服員主要的定位還是在訓練庇護員工；
2.許多庇護工場是由社福團體成立，初衷多是由「愛心」的角度出發，捐款或政府補助，是主要的收入來源；
3.受限於庇護員工本來在能力上就有一些落差，要帶領這一批也許連二軍的水準都不到的團隊，可以做到獲利的狀態，絕對是一件非常挑戰的任務。
二、 庇護員工產能和薪資，誰說了算
報導指出，庇護員工的產能核薪機制沒有標準，基本上地方政府都會同意庇護工場函報的薪資，所以產能核薪就端看工場願意支付員工多少薪資。事實上，這一點我的看法是「合理的薪資水準真的很難評估」，除非政府有辦法訂出標準，否則我不認為有誰可以說了算。
以我跟許多業界接觸過的經驗，即便低於基本工資，許多企業都不太願意聘用能力被界定在庇護工場等級的員工，印象很深刻的是，就有好幾位雇主曾告訴我，如果員工產能不夠，就算是免費的勞動力，他也寧願選擇不要。
而以一般的職場而言，類似的工作內容其實還會受到公司規模、產業而有差異，甚至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份工作也會因為年資、態度...等而有薪資上的不同，那麼，產能核薪誰說了算呢？目前比較常見的做法，只能由基本工資的角度，來看看這份工作若是由庇護員工來做，它的效率、產能大約是一般人的多少百分比來估算薪資，但這還不包括工作態度的評估。
三、 輔導和補助都打不到痛點
其實我部分同意這個看法。作為協助庇護工場的外部資源，主要有評鑑委員和輔導訪視的委員等，但就我以往在庇護工場的經驗，其實很少委員既了解庇護工場的經營，又具備身障服務的背景。因此，常常是提出了很表面、或是很不切實際的建議，而可能造成庇護工場的團隊人仰馬翻，卻又無法解決遇到的困境。記得曾有委員就建議我們，針對工作動機不足的員工，應該要深入的協助對方解決原生家庭的問題（所以就服員還需要具備社工的技能？），要多去家訪...等，看看我們可以協助解決家裡的甚麼問題；或是有委員曾把自己經營餐飲業的經驗拿來請我們套用，但卻是與我們的規章制度和產品其實大相逕庭....。
不過，也許不一定能責怪機制有問題，更可能的問題是，現有的外部專家人選很有限，或是整個身心障礙服務體系，真正有能力解決問題的人才，在養成上出現了問題，或是流失到其他的領域去了。
四、 員工做得好，反而必須趕快走
事實上，鼓勵庇護員工完成培訓後，要轉銜到外面的職場，原先就是庇護工場機制的本意。然而，在同時也要求庇護工場營運績效(就是要賺錢啦)的情境下，反而變成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實際情況就是，你可能要把團隊裡面最優秀的員工推薦到外面去就業，然後造成工場裡面的產能下降(可能是來不及做出客戶的訂單、或是無法負荷更多的產量)，然後，手邊從職重個案管理員轉介來的個案，通常會在要盡快補滿員額以免有影響補助款的壓力下而匆促聘用，導致對團隊的經營出現很大的負面衝擊。在外部的市場拼命喊著需要人才、要留才的氛圍下，庇護工場卻在做背道而馳的事情。
五、 優先採購杯水車薪
沒錯，可以進入政府的優先採購平台，是給予庇護工場的一大協助。然而，真正的營運要能長久，還是要回歸到產品的品質具有競爭力，若是庇護員工的團隊裡面，最厲害的那一個總是會離開到外面就業，那庇護工場始終會面臨產能和效率不足的情況，試問這種狀態下，採購單位會願意再次回購嗎？這點讓我印象深刻的是，記得有一次，我向某家社福團體訂購餐盒，雖然已有提前預定，但在活動前再次致電向對方確認數量時，他們卻回報因為有其他的訂單沒辦法做完，所以這筆訂單需要臨時取消（也差點害我的活動臨時開天窗），試問這對願意支持庇護產品的消費者（我）來說，情何以堪呢？
六、 長年爭議又違反人權，未見退場機制
在官方的報告中指出，障礙者在工場中從事重複性高的工作，未受積極培訓與發展，受到剝削和隔離，建議應逐步淘汰不OK的庇護工場。關於這部分，我認為還是要回到庇護工場的定位模糊、同時被賦予就業和安置兩項責任所導致。
事實上，我自己從很久以前就抱持著庇護工場要好好訓練庇護員工，並順利把它們轉銜出去的責任，然而，我也知道有為數不少的人認為庇護工場是一個讓員工快快樂樂的、一直待下去的安置場所，更有外部委員來輔導訪視的時候，就曾經這樣糾正過我。假如每家庇護工場都用這種角度來看這個制度，那還有需要轉銜嗎？還有許多要求能力提升嗎？薪資上不去、社會參與低、封閉式的環境，只是必然的結果...。>>請參考我多年前寫的分享寫在2017結尾：我在庇護就業的困境
最後，庇護工場是否該退場呢？
先說結論，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的真心話是，我是很認同庇護工場這項制度的精神：給予就業能力不足，但有就業意願的身障者一個訓練的空間和時期。然而，真正重要的也許不是退場，而是更明確的定位和配套措施，我的看法是，明確定位在訓練的場所或訓練的階段，可能更符合當前的市場需求。
幾個關於庇護就業之我見
1. 庇護的精神，與企業的定額進用制度結合
企業直接聘用庇護員工，由政府安排專業的團隊(也許是原本的庇護工場)定期入場輔導，這個團隊包括了就服員、職再、社工...等等，能作為企業的諮詢窗口。或是一經企業聘用的身心障礙員工，在報到前可以到一個類似庇護工場的地方做職前培訓，針對即將要報到的職位，準備相對應的培訓，所有的訓練和職前協助，都有明確的企業端崗位做基礎。
2.庇護工場轉型為訓練單位
取代給付低於基本工資的薪酬給員工，相反的，來庇護工場學習各項技能需要付費，可以全額自付或是有條件的由政府補助。而庇護工場的培訓場所或工作內容，直接就跟指定的企業合作，在企業端提供的場所做產學合作，結訓後由企業優先聘用，企業端可因為聘用身障者或提供培訓的場地，而在定額進用或是相關的政府補助上獲得優惠及獎勵。
3.轉型後節省的經費用於提升專業人員的待遇
每年所費不貲的庇護工場預算，我的觀察是有不少真的都是打水漂，確實有為數不少的庇護工場真的就是掛羊頭賣狗肉，打著成立庇護工場的名義領取補助，實際上只是需要低於基本工資的勞力來從事場內簡單的工作，但這些工作一來一般人不肯做，二來用基本工資太不划算。你一定很容易想像，一個有抱負的就服員來到這裡，就會被安排去母機構做行政的工作，沒辦法在庇護工場好好地從事訓練庇護員工的工作，而失去對身心障礙服務的熱忱。因此，將這些被浪費掉的預算轉而提高專業人員的薪資、甚至是增加員額，才能更好的與企業端的定額進用機制結合。
📌每個人都有就業的潛能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知道這句話很老生常談，但我實在也想不出更適合的形容詞（笑），現在的時代變化很快，許多新的行業都隨著時代、網路及科技的發達而越來越多元，「工作」的形式、「賺錢」的管道也都有許多不同的可能性。
我相信只要把對的人放在對的地方，透過良好的機制協助，每個人一定都有在工作中發揮成就的潛力，但這需要仰賴有更多嘗試的機會，和完整團隊的協助。我很喜歡庇護工場這樣的精神，可是在轉銜的時候，對庇護員工又是一次「重新」學習的開始，既然這樣，何不直接把資源用在真正的就業上，並輔以專業團隊的協助，一來解決企業端定額進用的需求，而讓產學更能直接連結。
花蓮紅面鴨「平平、安安」
不管未來制度會如何演變
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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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到底是做生意還是做照顧？庇護工場妾身未明 22 年，未見勞動部退場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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