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清玉潔的梅花,深受宋人的歌詠,認為是天地的至清之氣。
宋代是中國歷史上愛梅成痴的一個時代,文人愛梅的冰清玉潔,視之為天地間的至清之氣,舉凡行、住、坐、臥,乃至於吃都要跟梅沾上關係。因為相信只要時時親近,就可襲染上一身的清氣,脫去一身的塵俗。
在梅花枝頭報春的綠繡眼
有關餐梅的文化與實踐,過去的文章曾經談過很多,請見文末的連結!本篇想要分享的是梅花純露,意思就是透過蒸餾的方式來萃取梅花香氣的精華。明清時代,醫家開始蒸製藥露,熱衷以藥露治病。
清初醫家汪昂《本草備要》云:
各種藥露芳香清冽,和中利膈,清暑化熱,有氣無質,能透竅入絡,疏瀹靈府。各種不同,各以藥性為用。代茶最妙。
清乾隆時代的醫家趙學敏《本草綱目拾遺》云:
露乃物質之精華,時醫多有用藥露者,取其清冽之氣,可以疏瀹靈府,不似湯劑之膩滯腸膈也。
在自家園子採梅蒸露
既然梅花被認為是天地之間的清氣,而蒸露又被認為是物質的精華,具芳香清洌之氣,可疏瀹靈府(意思是可疏通洗滌精神)、通透孔竅與經絡,那又有甚麼比梅花蒸露更能萃出梅花清氣的方式呢?
2020年元旦我們躍躍欲試蒸了梅花純露,一開始出現的是杏仁味,約兩個禮拜後又出現了梅酒的味道,這實在是太神奇了!我們蒸過不下幾十種花草純露,卻從來沒有一種純露會出現酒味的。當時曾接受電台採訪,我拿去跟電台主持人分享時,她一直驚呼連連的是梅花露的杏仁味,我卻強烈地感覺到梅酒的味道。可見氣味的接收,每個人的感官不同,真的有很強烈的個人性。
在玩純露的過程中,我強烈地感受到各種純露的神奇之處。我感覺花草一經蒸餾,就像是三稜鏡對光的折射解析,花香的味道會被短暫地拆解開來,就像野薑花被拆解出薑的身世氣味(還有臭腳丫的尾韻)、桂花被拆解出栗子的氣味、梅花被拆解出杏仁、梅子、酒味來,但這些被拆解出來的部分,經過一段時間又會再漸漸地重組回去,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熟成過程哪。
蒸餾的梅花純露在放置常溫整整一年後,梅花的香氣更加濃郁了,感覺上比起其他的花草純露更耐放、香味也持續得更久。想到宋人費那麼大的力氣要保留梅花的香氣,就很想坐著時空機器去送他們一瓶梅花純露啊!
在先前提到那兩本醫書都記載著:梅花純露要用綠萼梅花蒸取,能解先天胎毒,在小兒未出豆前,服之最宜。所謂的胎毒,就是指在妊娠期的胎兒被母體的熱毒侵襲後,所引起的出生後的一些疾病,如瘡癤、痘疹、異位性皮膚炎等。《本草備要》在「梅花」一節還提到:
清香,開胃散鬱,止渴生津,解熱滌煩。得先天氣,助清陽上升,清肺氣,去痰壅。解胎毒、痘毒要藥。
清代醫書《本草備要.梅露》
詩人透過直觀的角度感應到梅花是天地間的至清之氣,所謂的:「水月精神玉雪胎,乾坤清氣化生來。」(宋代王從叔〈浣溪紗〉)這跟醫家站在醫療的角度來談梅花有「助清陽之氣上升」的功效,真可謂不謀而合!
明代周櫟園《閩小記》提到:
海澄(今福建)人蒸梅及薔薇露,取如燒酒法,酒一壺,滴少許便芳香。
用梅花露兌酒,這風韻真不禁讓人想起南宋詩人楊萬里所吟詠的「蜜漬梅花」:
甕澄雪水釀春寒,蜜點梅花帶露餐。句裡略無煙火氣,更教誰上少陵壇?
這滋味豈止是清香,根本是脫去塵俗,連詩都清俊脫俗不用刻意去學了!
附註 各種古代的餐梅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