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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英國前一個月,男友提出分手。
我是在那時下定決心諮商的,或者說,是迫不得已。
也和心理師約定好,先實體見面幾次培養默契後,再以線上方式在英國繼續諮商。
落地英國兩周,待生活稍微安頓後,昨天是我們的第一次線上見面。
有一段對話停留在我心裡很久。

大笨鐘,攝於倫敦。
剛到倫敦時,姐姐從曼城下來與我見面。
在短短兩天的旅途中,我們產生了衝突。
心理師問我:「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生氣嗎?」
我說:「我其實有感到委屈,但當我細想對方的立場後,就會覺得自己沒有資格生氣。姐姐不知道我的近況,且已經盡力在付出了,他會對我冷淡的回應感到不平衡,是很合理的。」
「你是怎麼判斷合理不合理的呢?」
嗯,真是個好問題。
我停頓了一下,說:「我會分析對方的出發點與行動,並且比照自己的。如果其中一方出現矛盾,我就會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如果雙方都沒有矛盾,那這件事對我來說,就是合理的。」
心理師歪了歪頭,緩緩說道:「合理對你來說,很重要齁?」
「⋯對呀,」我答,但心理也冒出了一個問號:為什麼呢?
我繼續說:「這或許跟我不再信任自己的感受有關,我常會要細緻分析每個感受,用理性的框架包住它們、賦予形體,然後我才能說服自己。」
但,在雙方都合理的情況下,我真的沒有生氣嗎?
我像是在暗地裡說著:我沒有資格聲張自己的情緒需求。我應該做個成熟理性的大人,總是做正確的事,避免不必要的衝突。
突然間,我憋不住淚水,滿臉濕潤。
敘述開始斷裂、不再順著原來的軌道:「我像是維持著表面的和平。我讓理性駕馭一切,但把所有情緒往內吞,且沒有釋放出去。而當情緒裝滿了,它們只能侵蝕出一個又一個的洞來安放自己,然後我就滿滿都是傷口。」
情緒在彼此間飄盪。
他開口,出乎我意料地說:「你有提過你曾暴食,也許那是身體在用它的方式,具體化你的心理狀態。」

我打工換宿地點的的大草地。
隔天,農場放假。我沿著鄉間小路漫步,走到了市區,走到了公園,看了維多利亞風的別墅,看了被塗鴉的磚瓦城牆,看了大片的草地和熱鬧的遊戲場。
我感受著這句話。
其實是一句平淡無奇的話。我早就學習到了身體會以它的方式展現心理。
但幾年了,我一直覺得當時的暴食,是由壓力過度因發,而後演變成身體對食物的上癮。
我從來沒有這麼深刻地,體會到我的身體和心理的緊密連結。
這句話觸碰到了我的靈魂。
我感受到疼痛。
我往內摸摸自己的傷口,知道我不能再讓情緒只進不出。
我需要讓情緒透過我的書寫釋放出來,猶如被毒蛇咬傷後釋放毒血。
但寫到這裡,我苦笑了。或許「知道」這個字眼,本身就還在理性的框架裡吧。
我終究,還是習慣用理性來框限自己。
我不想是「知道」情緒該釋放、不該壓抑,也不想告訴自己我「應該」讓自己好起來。
我想要,發自內心地「想要」讓情緒重新流動,想要疼惜自己。
我想要讓這個創作是單純心情抒發的洞口,而不是變質成一本說教的書。
看過許多心靈雞湯文章,不乏述說真理的。總是想教人怎麼好起來。
但他人的身心靈是輪不到我高高在上的指點的。我想,每個人都是如此獨特、自成宇宙。
我所真正感受到的,只有我自己。
所以,我只寫我自己。
或許有些偏題了吧,思緒有些散亂。
但我只是想說,
我不想再對自己說教。
所有文章,都是我為自己寫的。
也小小的希望,讓需要的人能看到這裡,知道你不孤單。
姑且讓我將此稱作,給社會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