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五月，有一群人站在終點與起點之間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這句話，也許你最近已經聽了不只一次。
畢業、升學、轉職、結婚，無論你是哪個人生節點，總有人在問：「你準備好了嗎？」「接下來要去哪？」「有什麼打算？」
這些提問看似理所當然，很多時候出於善意，卻也成了壓力的來源。
每年五月，總有一群人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學生即將畢業，踏入職場、進入研究所，或申請出國，甚至成家立業。
對很多人來說，比畢業本身更令人焦慮的，反而是：該怎麼安排下一步？該往哪裡去？要不要念書？能不能留下來？
我們被教導要「提早規劃、精準布局」，許多研究和案例都告訴我們，那些能夠把未來規劃得清楚又穩定的人，往往也就是成績最亮眼、未來表現最好的那群人。
但也正因為這樣，對未來的焦慮，反而更早開始滲透到我們的內心。好像只要一放鬆、一迷惘，整個人生就會輸掉什麼。
每一步都在為下一步準備
我自己也是那樣。從醫學系畢業後，開始PGY訓練，還沒站穩臨床節奏，就已經開始焦慮：「我要不要選什麼專科？要不要出國？什麼時間點進修最剛好？要不要補個研究所？我適合哪一科？結婚又該怎麼安排？」
那時候我還沒站穩第一步，就已經急著思考第三步、第五步了。
直到工作到一半，我收到了入伍兵單。
那是一段「沒得選」的安排，人生的規劃被暫停了半年。我本來以為會焦躁，沒想到那半年，竟是我人生最穩定放鬆的一段時間。
每天行程固定、沒有誰來問你未來、也沒有人關心你是否「浪費時間」。我突然之間，不需要證明什麼。
就這樣，我開始慢慢吃飯，好好睡覺，有時在發呆，開始有時間問自己：「我現在到底累什麼？」
在那之前，我以為自己不夠堅強、不夠專注。但後來我才知道，我只是從來沒有好好停下來過。那段時間也讓我有更多沉澱、重新理解自己的空間。
我發現：原來中斷沒那麼可怕。沒有按照預設的路走，也沒什麼大不了。
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是一段安靜的時間
我們的選擇焦慮，很多時候源於社會的教導
我們這一代的學生，尤其是那些在同儕之間傑出的學生，我們太早就熟悉「規劃未來」這四個字。
我們學著寫學習歷程、備審資料、做職涯探索、經營履歷……這些其實都是好事，但久了，就會形成一種隱形壓力：你不能隨便走錯路、你不能走慢、不能模糊，也不能停下來。
心理學上有個詞叫「自我評價焦慮」，就是當一個人太過仰賴表現來定義自己的價值，他會長期處在擔心失敗、擔心被看低、擔心浪費時間的焦慮裡。這也讓我們不敢失敗、不敢休息、不敢太快說出「我不知道」。
美國心理學家 Barry Schwartz 在《選擇的悖論》中指出：「過多的選擇，會讓人變得更不快樂。」
因為每一條路都有可能「是對的」，每一條路也都有可能「會後悔」，我們因此更難決定，也更怕後果。清晰的規劃，反而變成了負擔。
有人說過：「現代人最缺的，不是方向，而是暫停的能力。」
很多時候，我們不是沒有方向，只是從來沒有空間停下來喘口氣。
我們把自律當成美德，卻忘了「彈性」也是生存必須能力。
我在服役那段時間才意識到：原來不是我沒有能力專心，而是我的人生節奏從來沒有慢下來的餘裕。
當所有人都在規劃未來，誰來教我們：可以什麼都不規劃、可以先讓自己穩下來、可以不必急著找答案？
我們崇尚「自律」，把那當成一種榮耀，卻忘了問自己：自律是不是已經成了一種壓力？
黃仁勳曾經勉勵學生：「對自己期望值低一點。」
這不是要貶低自己，而是要你可以隨遇而安，才可以看見那些在自己人生規劃以外，更廣闊的機會。
我一直記得這句話。那種不逃避也不逼迫的態度，不是不努力，而是能夠在奔跑的同時，知道何時該歇一歇，並讓自己的視野更加開闊。
我後來才發現，那半年沒有競爭、沒有選擇壓力的日子，反而讓我更能看見自己想過的生活長什麼樣子。
給即將畢業的你：人生不一定要一直「往前」
這不是鼓勵大家放棄進修、中斷工作，而是想說，若你覺得自己現在未來不知何去何從的焦慮，或許也可以嘗試創造一段這樣的時間，即使短暫也好。
一段「沒有目標的日子」，一段「不需要急著進步」的時間。
你可以允許自己迷茫、可以允許自己慢一點、混一點，甚至什麼都不做。
因為真正的清晰，不會來自完美的規劃，而是來自願意讓自己靜下來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