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開始於你的問句轟炸,你問我什麼時候出院,我說昨天,你問我為什麼最近想死?我說我跟我媽吵架,關於未來的事,你問我為什麼去住院?我說因為過去的事,我想晚一點再談,想要先談談關於未來的事。
我說我跟我媽吵架了,因為我不想考後醫,我想要重考,但是重考就有今年考或明年考的問題,我媽叫我今年先準備社工師,明年再去重考班,你問我重考是幾月的事,我說三月,你說準備三四個月就好了喔,我說沒有是準備考後年一月的學測,你說用學測申請後醫喔,我說沒有我說要重考你有沒有在聽,你終於聽懂了,我說經濟權在媽媽手上,她說如果考上社工師就要給我錢補習,我最後退讓了,你說你退讓喔真是不容易的事,我說對啊,因為經濟權不在我手上,你說也對,你問我如果幫助我穩定然後考上醫學院,對我有什麼幫助,我說其實我不知道當醫生是為了什麼,我又說了一遍早上跟張醫生說的話,我說我其實很討厭工作,對於服務個案我是不討厭,但是對於要跟同事上司相處,我覺得很困難,所以我討厭工作,你說那你這麼辛苦的幫助我考上醫學院要幹媽?我說我也不知道,我說我過往的工作經驗就是我很討厭職場文化,你問我過去為什麼會去工作,我說為了賺錢啊,你說那就對了,當醫生也不過就是為了賺錢,就是這麼簡單,為了餬口所以工作,我說我不能接受,但人生就是要這樣走,我也很無奈。
我說好吧,要講我為什麼住院,因為過去的是,我嘆了一口氣說,我實在很不想講,沈默了一下,我說因為你說你想了解我,我就自卑感爆棚,你問我為什麼你想了解我,我說我不知道啊,你說因為你值得被了解,人與人的相遇始終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你說我們相遇了,你也可以說幾句話打發我,結果事實好像不是這樣,我也因為你幾句話到了門診,然後進到治療,你我的相遇雖然也可以看作是機率問題,但你不這麼看,你說高招的醫生可以因為不喜歡一個個案而對個案冷淡,然後讓個案覺得這個醫生不怎麼樣,進而離開醫生,但是我們的相遇不是這麼一回事,我們談話,然後覺得彼此可以合得來,進而展開治療關係,你說你為什麼要接這麼困難的個案,因為你始終相信人之所以會來到醫生面前,是因為人生中有些地方卡住了,有些地方沒有順利通過,而產生困難,你所接受的訓練教你不討厭困難的個案,你說你為什麼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你也不知道,可是你就是恰巧不討厭困難,所以你接我這個個案,你還是要強調你想了解我。
我說我有這麼困難嗎?你說我問了好幾次,你說看了我過往的諮商經驗跟松德的經歷當然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個案,我說可是我覺得好辛苦,你說我辛苦你也辛苦啊,你不想用年數來壓我,只是你說我用二時幾年的時間養承這樣的人格,照樣也要花相當的時間來應付這些混亂。你說精神分析強調的是人生的意義就是不斷分析,但你不這麼認為,你沒有想要綁我一輩子的意思。
你問我是不是一個討人厭的個案,會不會惹你生氣到你逼我離開你的程度,我說應該不至於吧,我應該沒這麼討人厭吧,你說也也覺得不會,你說了一個讓你頭痛的例子,你說昨天有一個病人,說要跟你心理治療,但是不肯掛號,護理師怎麼講都沒用,最候還拍照說要投訴,你說就很領人頭痛,可是這就要看怎麼去理解這樣一個人,他是不是在發病狀態,他是什麼原因造成他這樣不按正常人邏輯出牌,你始終認為她只是有困難需要人協助,就好像面對我這個個案也是一樣。
我說我想談談自卑,你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我說從小我就是自卑的,自我有意識以來我就是自卑的,從四歲開始我就很自卑,我會有一些奇怪的舉動跟思考,我總是看著地板走路,我說話的時候不看著人的眼睛講話,我上台領獎的時候總是覺得我會從台上摔下來,或上樓梯跌倒,我以前諮商的時後不會看著字傷師說話,我看資傷師的時間意年家下來不超過一分鐘,我是到前一個治療師就是住院醫生的時候,才開始看諮商師說話,我的自卑源自於我的身高,你問我有多高,我說146,你問我爸媽哥哥多高?我說哥哥17多,爸爸16多,媽媽15多,我哥是正常身高,就我特別矮,我從小就被叫矮冬瓜,從來沒有人猜對我年紀,甚至有幼稚園的小孩在我高中的時候嘲笑我矮,我心想what the fuck,只因為我的身高比他爸媽矮,我不符合他對大人的想像,也有老師公開在班上嘲笑我,我從小因誤身高被霸凌,沒有到被排擠,但是我始終是全年級裡最矮的,我十七歲的時候哭了好長一段時間,因為我發現,我這麼努力地做好人設,我努力的當乖小孩,當模範生,考前三名,都是為了掩飾我身高矮的事實,為了掩飾我的自卑,為了在這肉弱食強的世界裡不被排擠,對了我的體育也很好,我除了跑步跟游泳不行,其他球類全部都可以,高中時班上出去籃球比賽,我同隊的同學四個都一百七,只有我一四幾,但是其他班卻派最強的來守我,因為我運球很強。
我說我哭是因為我覺得我這麼努力都是為了在掩飾我的自卑,源自於身高的自卑,其實我不想要這些人設,其實我也想叛逆,其實我也不想考前三名,我也不想當班長,可是為了不被排擠我花盡了力氣,我想當一個封閉的人,活在自己小小的天地,我不想跟人有接觸,你問我所以如果時間重來我會想當一個封閉的人囉,我說可能喔,你問我現在想要封閉還是不封閉,我說現在的話當然會想要不封閉,你說那這樣你艮理想中也沒有差太多嘛,我仔細一想好像也是誒,你說以前黃蜂隊有一個球員只有160幾,也是風靡了十幾年才退休,所以身高重來都不是問題,你說自卑也只是表象,你問我有沒有問過其他跟我一樣矮的人的想法,他們怎麼想?我說沒有誒,我大學有遇到一個比我矮的人,可是我看她也活得好好的,你說這就對囉,所以自卑只是表象,其實真實原因是我還沒有長出真正的我。
你說人分成三個階段,你不知道我社工有沒有讀過,我說沒有,你說一開始人是依賴的,小英還需要依賴照顧者的養育,才能長大,然後到青少年期到成年早期是趨近於獨立,獨立之後是互賴,人很難獨立於其他人存在,人與人之間總是有互賴的關係,如果只是獨立的個體就會過於自大,而邊緣性人格很常出現一種狀態,就是沒有經過獨立,就進入互賴的社會,所以會造成一種混亂的人際關係,因為沒有獨立的自我,所以沒辦法建立良好的人際關係,你說也許我們下次可以討論什麼是獨立,我說好,你說要不要給我hint,我說好啊,你說可以看看「你」,你是怎麼樣獨立的個體,我說我再想想。
你還是要強調你想了解我。
你說下次要討論卡繆的薛西佛斯的神話,關於他對荒謬的四種解法,我說好。
你說既然未來方向已經定了,就有一個大概的方向,就好像我們開船知道未來的天氣,就知道要怎麼開這艘船,你說有時候我會拿榔頭打自己的船,我說對,然後我們就要花力氣去補這個洞,你希望我不要太常請假,這樣會拖延我們的進度。
最後你說我是不是該為你寫一本書,你問我不是有在記錄我們的諮商歷程,五說對啊,可是我會想寫散文出書誒,你說anyway總是有在記錄進程,就好像你每次也會寫諮商紀錄一樣,我說你會寫喔,我以為你都input好,然後output出每個個案的病例,你說這樣就不需要科技了,你是人又不是神,你當然會寫紀錄,我還是很訝異你會寫紀錄。
反思:今天抽了四根菸才走,本來都是抽兩根的,我想我是焦慮了吧,在你一直說你想了解我的時候,我實在擔心自己不夠好,不值得被你理解,雖然你一再強調我值得,但我還是害怕,回家的路上我哭了,我想我是不甘心只有現在這樣,五不乾心活成今天這個樣子,就像我早上跟張醫生說的,我有很多懊悔,五想我不甘心讀社工,我不甘心只是社工,所以才想要當醫生,圖的不過就是社經地位跟金錢,我不甘心只探索到現在這個樣子,我不甘心邊緣性人格沒有穩定,同時我也思考你所說的,為什麼我不問問神,為什麼給我這些功課,當一件事情臨到我們,我們不是去問這件事情怎麼發生的,而是去問神為什麼今天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要給我們什麼啟發,你說因為我有信仰,所以你會用這個角度跟我說,為什麼我這麼矮,其實都可以問神,我說我還不想問,你說那神就看著我,等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