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王弼本: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帛書(校):
希言自然。飄風不冬朝,暴雨不冬日。孰為此?天地而弗能久,有兄於人乎?故從事而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德者,道亦德之;同於失者,道亦失之。
楚簡:缺
註:
- 帛書寫:「同於德者,道亦德之;同於失者,道亦失之」,與王本的「樂得之」不同,更清楚表示道、德、失的三種層次。
- 帛書無「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希言自然。故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況於人乎?
希:同稀。
由於不確定「希言自然」的主詞是什麼,「言」也不確定詞性,可能是動詞,或「希言」可能是名詞或形容詞,所以會衍生出多種不同的解釋。解釋經文是相當主觀的,即使參考許多典籍,得到的解釋也不一定是原創者本意,全因文言文字句精煉、涵攝甚廣,致使讀者有各自的體會。
依據後文,此句應與自然及道有關。在
14章的「聽之不聞名曰希」、41章的「大音希聲」,皆有提到「希」,「希」應是描寫某一種「音」,其不限於須透過音波傳導的聲音,可能更為廣泛地概稱經由「聽」而知道的東西,它不在大腦皮層作用,直接進入意識,讓人有種「
沒聽到什麼,但知道它存在」的感覺。
「希言」可解為像「希」這種形態的表達、展現;「希言自然」則為自然的運作是隱而不顯,且持續不斷。它默默地在背景裡運作,我們不知道它運作多久,只知道它一直都在。自然之道講求平衡,過於極端,終將回歸中庸,以保能量流轉、生動不息。
因此,狂風暴雨不會一直持續,其只是能量蓄積後的噴發,即使天地有意為之,仍無法維持其長久,更何況是人?
天地的力量有多大,仍離不開自然之道,依然默默地遵循自然法則,人即使有自我意識,認為想怎麼活便怎麼活,仍舊無法脫離自然的規律,無論如何運作,總會有「度」,超出「適度」就會被警告。
舉例來說,日以繼夜地打拼,超出身體的適度,身體便會發出警訊,不理警訊,繼續消耗,便會開始出現病狀。又如,一心追求某人事物,超出心神的適度,心神便隨之起伏,神都在那上面,所以失神,因而容易產生負面。
「希言自然」說明自然存於幕後,使一切有序而永續,「飄風驟雨不能久」則具體指出世界有其規律,極端總是短暫。人的能量不如天地,但能隨天地一般,循度而作。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
至極復返,是太極運作的法則,領悟便能靠近道一些,無法體會則隨俗世沉浮,因此,行事符合道者,分三種層次:道者,同道;德者,近道;失者,失道。
「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是在描述修行者的三個階段,也更是說明人劃分為此三種情況,純屬事實的陳述,沒有對錯,人在不同的心境,便有相對應的認知,人的心境如何,便會發出與此身現況相同的訊號,告知外界自身的頻率,以供媒合,同頻率會相聚,形成同磁場的聚落。
「同於道者,道亦樂得之;同於德者,德亦樂得之;同於失者,失亦樂得之」,外界會回饋與自身現況相同的磁場,你發出什麼,外界便回應你同頻率的人事物,不知不覺間,自己就處在一種特定的場域之中,然後逐漸自得其樂。
道者,明心見性,
德者,制身於道,
失者,隨波逐流。
三種場域,由意識進入,而世界訊息混亂,人的意識也複雜,若無法看清「真相」,始終難以離開「失者」的場域。
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焉」有不信焉,第一個焉可能解為哪裡、豈。
有的版本為「信不足焉,有不信焉」,焉則無義。
「信不足,有不信」,前後兩句指不同主體,解釋會比較順,如:領導者的誠信不足,跟隨者便會對其產生不信任,或是,引導者的信念,乃至作為,若失去核心準則,追隨者便失去信心,無所是從。
「信不足,哪裡還有不信」,能試圖將兩句視為同一主體,解為:若對於道及自然的信念不足,會連不信的念頭都沒有,意即,不信道的運作,便會壓根就沒想到循道。此更為深刻地點出意識會劃分場域,想要跨出,光是了解沒有用,需要真正的悟,才能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從希言自然到焉有不信,似乎在說明道與自然包覆一切,而人的意識只停留在自己區劃的領域,難以體會宇宙的包羅萬象,人的生命短暫,但應有其天命與任務,了悟自然之道,或許能活出自我,遂與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