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 ∞

每次說到以前出國發生的事情時，小犬總會問，那時候我在哪裡?

最近看了Netflix的紀錄片無限旅程，請了數學家、天文物理學家、宇宙學家等，發表對於「無限」的種種看法，好比有無限小這種東西嗎? 宇宙是無限大的嗎? 時間是無限延續的嗎等等。

無限聽起來好像很難，但我有個很得意的點子，可以輕易地創造出無限 — 拿出兩面鏡子，放在你的左右兩側，望向任何一側，就會出現無限多的自己了。

其中最讓我感到震撼的，是有個人提了個基於物理學的思想實驗，把一顆蘋果放在一個完全密閉的箱子裡，放上無限長的時間，基於化學能，箱子到後來溫度會上千度，緩滿地發生核融合，在繼續放下去，裡面的粒子會排列組合成各種可能性，包含任何想像得到的物體，在某個時刻，箱子又會變成跟原來一模一樣的蘋果了。

這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有的，如果我們就在那個箱子裡呢?

熟悉哲學的人馬上就會聯想到尼采的「永劫回歸」，其實是一樣的道理，如果物質有限而時間無窮，那所有的事情都將重複發生。如此說來，在這個世界上，可能不只會出現過一次我。

想想我能存在於此，敲打著鍵盤反思這一切真的很不可思議，從大爆炸開始，這些看似與我無關，神秘的各種能量、物理規則、物質的加總後，居然變出了我。我即是宇宙的一份子，一個短暫奧妙的巧合(知道嗎? 我們身體很多的元素來自於其他星星)。

可惜尼采畢竟不是天文學家，在目前已知的知識裡，即便時間無限，生命出現的機緣相較之下卻很短，因為恆星的能量遲早會消耗殆盡，別說生命了，點點星空都將被吹熄，宇宙會是一片黑暗寂靜。

成年之後我一直默默地思考「自由」這件事，正確來說，是人有自由意志嗎? 這個問題太重要了，關乎人的本質是什麼。在這裡的討論便是，人的種種思想與感受，都僅是基於種種物理定律發生在大腦裡嗎? 若是如此，那思想感受記憶乃至於自以為的決定，跟其他的物質在本質上有所差別嗎?

有時我覺得很寂寞，因為我似乎是周遭唯一會想，更別說在乎這些事情的人。

如果是的話，那麼一切的一切，打從大爆炸開始就已是定局，這個宇宙就是一部已經註定好的電影。

多年前進電影院看了少年pi的奇幻漂流，對主角的名字印象深刻，如果這是部存在主義的電影，π(pi)是否意味著人的處境? 儘管如圓周率一樣早已注定，但若不繼續演算下去，誰知道3.1415926後的下一位數是什麼。也就是說，這些哲學上的問題其實於我們的人生關聯不大(怪不得關心的人很少)。

如同無限這個概念，對人而言是難以想像與思考的，因為身為靈長類的我們，在數百萬年以來大腦的演化方向是用於日常生活，而非理解宇宙的奧秘。

紀錄片最後，某個哲學家誠實地說，他發現自己很難想像(在腦海裡視覺化)一千是怎樣的概念，事實上，超過10個就很難了(看到這裡我望向自己的手指頭)。

最終我得到了一些屬於我的有趣發現，在人的經驗裡，「無限」與我既無關又有關。

無關的是，在日常生活中，我們所熟知的一切都是有限的。就算沙灘上的沙子是無限的，也於我無關，若我需要拿沙子蓋房子，大不了用卡車來載就是，此時沙子就變成以頓(或卡車)來計量的東西。

但什麼是無限的呢? 答案是活著，因為活著的人經驗不到自己的起點，也經驗不到自己的終點，很自然會以為，自己和天地萬物一樣，本來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換個角度說也確實如此，每個人的主觀世界的確隨著自己同生同死)。儘管理智上知道自己的生命有限，但若不深思熟慮、不戒慎恐懼，很容易就忘了這個事實。

這解釋了很多事情，若人的生命無限而物質有限，那不斷地累積財富成就也就合理了。但事實並非如此，只是大多世人不想參透。

我認為治療師(或是所有認真看待人生的人)應該要更認識歷史、哲學(或許佛法也是其中之一)甚至是天文學，這些認識能幫助我們打破愚痴，思考身為人這個物種的自己是什麼，避免同螞蟻一樣汲汲營營、人云亦云、習以為常地活著。

這是我所知道最酷的一種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