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1-14|閱讀時間 ‧ 約 32 分鐘

三 研究所和女兒出生

    Don‘t wish it was easier, wish you were better. Don’t wish for less problems, wish for more skills. Don‘t wish for less challenges, wish for more wisdom.— Jim Rohn
    不要期待事情容易一點,期待你的能力好一點。不要期待問題少一點,期待你的技術多一點。不要期待挑戰低一點,期待你的智慧高一點。Jim Rohn
    我們自己借錢去讀書讀研究所的事情給我很大的啟發。我到現在也都還珍惜這個經驗。想想我那個時候是從一個可以參私人高爾夫球俱樂部的學生,掉到一個真正所謂的窮書生。我當然也放棄打高爾夫球了。那時鄭教授發現我經濟上有些辛苦,他就幫我在學校申請做助教。我在研究所的時候當助教確實在經濟上幫助我們很多。因為助教的學費就可以繳本州學生的學費,而不是外國學生的學費。(因為我讀的是州立大學)本州學生的學費只有外國學生的3分之一而已。那就幫我和倩芬省下很多錢。當助教的薪水雖然不多,但是一個月幾百美元也可以讓我和倩芬補貼生活上的需要。雖然經濟上並不寬裕,但是倩芬在生活上還是把我照顧的很好,讓我可以專心我的學業。我們在生活上盡量少花錢,但是我們還是盡量想辦法享受生活。比方說,我們還是會常常一起去我們社區的健身房運動和游泳。偶爾冬天的時候也想要吃火鍋。但是我們是沒有電磁爐之類的東西。我們那個時候都是用去Walmart 買的$12美金的電熱水壺來當火鍋,現在想起來也好笑。那時候的目標就是趕快努力把研究所讀完。
    學者生活
    我說大四開始我對國際經濟學有興趣,但是並不代表我資質很好。其實我大學時候第一堂和第二堂經濟學課並沒有修得很好。那當然跟一開始英文比較不好有關係。因為基礎總體經濟學和個體經濟學幾乎都是讀的,比較少計算的。一般外國學生英文比較不好的會傾向多拿計算的課,少拿閱讀的課。我是之後修了貨幣銀行學之後才發現經濟學比我想像中好玩。也漸漸發現原來經濟學不是和會計學一樣算錢,其實他是一門藝術。他是在研究人類的選擇,為什麼大部分的人會選擇A,或選擇B,再經過一些經濟學的模式和計算來解釋這個選擇。那在這個背後也會運用很多數學和統計學,甚至計量學。這些計算和邏輯思考對我日後在商場上不管是做業務,還是做採購有非常大的幫助。之前已經說過,思考是很難的事情,所以大部分的人都不做。單單一個敢去思考的勇氣,你就就已經贏過很多人了。我做業務的時候,這些思考邏輯幫助我在報價錢給客人的時候有一個很清楚的策略。那也造成了當時候的老闆對我報的價錢最有信心,因為他相信我該考量的都考量過了。這就是我不恐懼敢去思考的結果。很多人不敢去思考其實是因為恐懼,而我讀研究所那兩年,除了課程以外,敢去思考真的幫助我很多。同樣這個邏輯在我當採購的時候幫助我很多。因為這個思考邏輯的分析,我可以分析給我的團隊和管理階層,讓他們很清楚的能夠了解我的策略之後,他們常常贊同我的方向。如果沒有這些思考邏輯和分析,我想我一個台灣人在美國這麼大而且相對保守的公司,是很難說服他們的。
    我從研究所開始就有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在大學的時候,是完全不一樣。我想大家都聽過很多大學生半夜不睡覺,白天不起床。雖然我和倩芬和其他同學比起來相對早睡了,但是到了週末也都是一兩點才睡。到了研究所之後,我固定每天11點睡覺,早上五點起床。加上中午午休一個小時。其實現在想起來,這樣每天加起來七個小時也不算太夠。從那個時候開始,我每天早上的行程就非常固定。早上起來喝茶 (現在喝咖啡) 看華爾街日報,接著準備我一天的課業。1997年的時候網路還沒有那麼發達,也沒有什麼社群軟體要看,所以不會分心。之後我受過一些自我提升的訓練才知道,這種每天固定,不需要思考的節奏的累積,對自我提升是有滾雪球效應的。以今天來講,亞洲的朋友也知道我很早就起床,但是我很少被他們的一些訊息干擾。因為我學習到大部分的訊息都是別人的優先事務。但是我要懂得如何先處理我自己的優先事務,我才能處理別人的優先事務。因為我常常用到Jim Rohn 的一段話,「如果你沒有活在自己的計劃裡面,你大概就是活在別人的計劃裡面。而那別人的計劃裡面,幫你想到的並不會太多。」這不是自私,這個是和搭飛機一樣。如果有緊急事件,你要先戴好自己的氧氣罩,你才能幫別人戴他的氧氣罩。如果我沒有先照顧好我自己,我大概就沒有能力照顧好別人。
    敢思考和挑戰
    在讀研究所的時候,開始發現很多學術理論是可以挑戰的。我記得有一個統計學的教授提醒我們在看一些媒體,比如說華爾街日報,你要敢去思考文章是否正確。甚至你要去看那個記者的背景。有一些華爾街日報的記者經濟學概念並沒有比我們好,所以他們寫的東西我們不一定要照單全收。在台南長大的我,以為報紙寫的都是真的。那是我人生第一次體會到我可以挑戰報紙寫的東西。也開始慢慢體會到研究生真的和大學生不太一樣。比如說,同樣這個統計學教授,上課就沒有開教科書單給我們。他說他如果要我們買教科書,會有太多本。他叫我們不要買,直接去圖書館借就好了。因為他每一個計算理論常常都是出自不同的書。這也訓練我對於做研究,自己上圖書館找答案變成習慣。之後這也教我不管是上課,或是聽演講的時候,都會去仔細思考那演講者的邏輯。如果不清楚的地方就提問,然後自己決定同不同意演講者的說法。這種習慣在我 Walmart 的採購生涯裡,幫助非常的大。甚至有時候高層偶爾會叫一些年輕採購來向我學習這種邏輯思考。
    當然要在大場合提問就要練習自己的口條。也從研究所那個時候開始,我開始練習陳述每一件事情的方法,甚至對方的感受。直到今天,我還是常常聽到很多人跟我說我講話很直接,這也是我自己該注意的地方。其實講話很直接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壞事。我在 Sam‘s Club 的時候,有時候一群採購不敢向上面老闆反應的事情,我們在私底下討論的時候很多人都會拱我出去。他們有時候開玩笑的稱我 Professor Chen,因為我偶爾會教他們東西。所以到了一些比較難的話題,他們就會說,就說這種事情 Professor Chen 最厲害,他去講最好。一個台灣南部長大的小孩,被一群白人採購如此諂媚,大概也很難抗拒吧!所以我常常就上場了,那這些也更訓練了我的口條。不管這別人怎麼看,我覺得這些都是對自己的訓練。我覺得最經典的一次就是我在首席採購官 (Chief Merchandise Officer, CMO) 的面前替所有的採購向長官報告未來的半年可能因為材料而漲價的情形,我們也免不了供應商對我們的漲價。這句話是所有的採購都不敢講的,因為怕會被上面挑戰協商能力不足。我是這麼講的: 「很多供應商想在這一季要求我們漲價,我知道我和大部分的採購同事們是都守住了,沒有接受任何漲價。但是我們可以看到下一季,或是半年之內,因為全世界原物料的情形,我們可能會被迫接受漲價。」我先告訴長官我們現在是守住了,然後為下一季撒種子。結果長官一聽,也轉頭對我的老闆及老闆的老闆說:「是的,我也覺得這是我們能夠守住舊的錢的最後一季了,下一季可能免不了要接受漲價了。」結果當下在偷笑的採購同事好多。等首席採購官一離開,一大堆採購跑過來跟我擊掌。大家都說: 「終於有人說出來了! 如果CMO不同意讓我們漲價,那我們就完蛋了!」這些膽量和口條,都還是要追溯到我在讀研究所的時候的訓練。
    當時常常有人問我為什麼從會計學轉去讀經濟學的原因。之前講過當然是我在大四的時候對國際經濟學的興趣。有時候我都會半開玩笑的說因為做會計算錯錢要負責任,但是做錯誤的經濟預測不需要負責任。這個雖然有半開玩笑但是實際上來說,經濟學就是這個樣子。只要任何一個教授發表新論文,或一個主張,馬上就會有兩三百個來自全世界的經濟學教授會來提出質疑,或是說這個理論不通。這個跟我之後做採購有很多雷同的地方。也就是做一個採購做決定的時候都會有免不了主觀的看法。當有主觀的看法在產品上的時候,一定會有人質疑你。在某一個程度採購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覺,做自己認為對公司最好的決定。這種選定的目標就全力去做的精神,其實對採購來說是很難的項目之一。這也是常常年輕採購給上面長官,或是外面供應商質疑的,就是不敢下決定。所以,我在經濟研究所的時候,在課堂討論練習很多提出自己的看法,以及陳述,之後接受別人的質疑甚至挑戰,這些都對日後我做採購,甚至做業務的時候,有很大的幫助。
    我讀研究所的第二年,也就是1998年,亞洲金融風暴正在發生。當時韓國整個國家差一點破產,需要靠國際貨幣基金(IMF)支援。那個時候對我們研究生最不缺少的就是經濟題材了。教授們幾乎可以不用用教科書,光是每天新聞的題材,或是政府及一個中央銀行的政策,就已經夠我們在課堂上討論了。有一天,我們學校請到聯邦準備銀行聖路易市分行 (Federal Reserve Bank St. Louis) 的主席來演講。在演講之前,教授就告訴同學們,任何一位同學想到會主席演講或提問的,在下一次的報告成績自動加10%。天啊,開玩笑,這麼容易得分的東西,一個自認為經濟學底子不怎麼好的我怎麼可能錯過呢?當然我提問也不是亂提問,也是要有準備的。我記得我在仔細聽他的演講之後,我提問的問題是有關於日幣如果繼續貶值的問題。他不只回答我的問題,而且還反問我一些問題,在台上和我好幾次互動。可能的原因是我的問題是基於他演講的內容。感覺起來其他人有的問一些罐頭問題,他好像就隨便答一答而已。所以那一次我也學到仔細聽別人演講以及做功課的重要性。
    我這個仔細聽別人演說的習慣也在我做採購的時候表現出來。有時候我會聽得太仔細,供應商會嚇一跳。有一些台灣人比較習慣和客戶開會就是聊天,沒有很固定的時間。所以很多第一次來到 Walmart和 Sam‘s Club我們開會的台灣廠商,看到我們時間一到就出現,另外時間一到就馬上離開覺得有點不習慣。尤其是時間到馬上離開,對很多台灣人的感覺好像冷冷的。但是我們是趕著要去下一個會議。亞洲人很多認為開會遲到沒有什麼,但是在Walmart, 我受的教育是準時就是晚到,你必須要在開會前5分鐘到。因為我必須要在時間到馬上離開,所以我會在時間內盡量收集供應商的資料,以便我日後做決定用。有時候供應商在提簡報的時候,我問一些資料來源,或是請供應商再回去上一頁。有時候會把一些供應商嚇得一直流汗,而且不局限於只有亞洲供應商。我記得我買照相機的時候,有一個來自Olympus的美國白人業務,之後我們變成好朋友。但是他告訴我他跟我開會的時候都很緊張,他說因為我聽得很仔細,不知道我下一秒要問什麼問題。其實,這個不只對我學習有幫助,對我客人談判也有幫助。因為如果供應商一看到我就緊張,在談判中幾乎是處於弱勢了。那我就會站著這個強勢,趁勝追擊,為公司爭取更好的產品及價錢。現在回想起來,這些在讀研究所的時候所培養出來的習慣,一點一滴,我的職業生涯有好大的幫助。我和倩芬還是很慶借錢去讀研究所,因為這對我的思維改變很大!
    微積分和統計學
    很多經濟學的理論必須要有數學和統計學在後面支撐和證明的,所以數學和統計學成為研究經濟學很重要的基礎。之前講過,我在台灣只有讀高職,所以來美國之前根本沒有讀過微積分。雖然大部分的台灣同學的數學水準都比美國同學還要高,但是我還是要從頭學起。所以當時除了正常上課以外,也常常去請教其他台灣同學。很慶幸的碰到一位台灣同學,他似乎對微積分有特別的感情,常常在週末的時候教我。其實數學就是這個樣子,了解了以後,多做一些練習題,不被一些題目騙了那就差不多了。當然我除了教授派的功課一些練習題以外,我還自己多做一些練習,總算把課堂上的微積分搞懂了。在學習的時候,很重要的一點是不要去期待問題容易一點,我只期待自己的智慧高一點,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心態。
    統計學是大部分商學院的大學生都不喜歡的課程,更別說把數學和統計學混在一起的計量學了。(Econometrics) 但是這些對我日後在商場上的成長有很大的幫助。首先,他讓我敢去接受挑戰。對於一些看起來好像沒有答案或是不可能的東西,我不會去很快地下不可能的定論。因為統計學和計量學的訓練,讓我敢去思考,敢去假設如果有答案呢?那答案是長什麼樣子?這些思考當然就讓我趕去提問一些問題,那通常一個問題可能會衍生出好幾個問題。就是這樣敢去思考敢去提問,是我在個人提升,以及生意方面有很大的收穫。很重要的一點,我覺得這和我在2006年在被Walmart 挖角過去的原因之一。
    我從2000年開始接觸到 Walmart 和 Sam‘s 生意之後我就非常的興奮。除了這是一家好的公司以外,因為他們的給供應商所有有關於供應商自己的產品的銷售及庫存狀況。他們這些資訊提供的非常詳細,時間詳細到每一天和每一家店的銷售狀況。這些可以計算的資訊到了我這種受過計量學的人手裡,真的是如魚得水。當時我就自言自語的說: 他們不知道我能夠做多少計算。那個時候,我做一個業務,我就做很多分析計算,然後用很簡單的語言分享給我 Walmart 的採購。也就這樣好幾個採購們彼此互相宣傳我的名字,所以那個時候我也認識了好幾個採購。到2006年當他們發現我想找工作的時候,他們就直接把我挖過去了。這只是大略的故事,我會在後面的章節講更詳細一些。
    我現在回想起來很多時候我真的覺得像賈伯斯2005年在史丹弗大學的演講的一樣,你要回頭看才能連接到人生很多的點。這是你往前看無法看出來的。在我的所有學習投資上,我幾乎都會看到回報,只是有一些回報不是立即的。很多人就是因為沒有看到立既的回報,馬上定義成這些學習和投資沒有用,那是非常可惜的。而且我敢說,我的人生到現在我都還在接受因為微積分和計量學的回報,我覺得這些對我的獲益會一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天。那真的是高報酬率的投資。因為我現在都不會被一些看起來很奇怪的問題嚇倒,馬上就放棄。因為微積分和計量學的基礎,再奇怪的問題,反常的問題我都敢去嘗試解決。也不會去抱怨任何問題太難,只會一直去問如何提升自己,這個心態,我覺得幾乎是無價之寶。這個我現在在訓練一些公司老闆的時候,也會常常用到這個方法。有很多老闆在碰到問題之後,就會很快速地跳進「不可能」,或是「沒辦法」的思維裡面去。我就會請他們去思考,如果有可能呢?如果有答案呢?那答案會長什麼樣子。這其實是不容易思考的,但是是很有用的。那種問題會激發他們的想像力,進而產生出一些可能的答案出來。
    在讀書的時候大家常說商學院的學生做簡報會比工學院的學生還好。整體上是因為商學院的學生做簡報機會比較多。我也很慶幸我當初有這些訓練作為或職業生涯的基礎。做商業簡報的時候最怕的就是觀眾不知道你在講什麼。要抓住觀眾的注意力不是那麼容易,所以很多簡報的訓練課程都會教如何抓住觀眾的注意力。當我做很多統計及計算分析之後,最難的就是如何把這些很無聊的數據轉換成比較有趣的簡報內容。記得統計學教授曾經提過,統計的所有計算數據都幾乎沒有意義,唯一的意義你如何去解釋他。也就是根據你想要達到的目標,你想要的生意,來分析你必須要做什麼樣的動作來完成你的目標。我做業務和做採購的時候都有很多簡報。我都花很多心思在思考如何把我所有的分析簡化成一般人能夠聽得懂的語言,甚至是有生動色彩的語言。這也是為什麼我的很多簡報都能讓人家留下深刻印象。因為觀眾能夠從我很容易的語言裡了解一些有背景的分析。在這裡我也講一個題外話。Walmart 曾經有一個財務長 (Tom Schoewe) 就是被華爾街公認做簡報最有趣的財務長,所以很受華爾街分析師歡迎。他能夠把很無聊的財務數據,在股東大會的簡報成做成很生動很好玩的簡報。這對上市公司財務長來說,確實不容易。因為大部分在提報財務報告,都是很死板的數據。如果這種簡報在下午一兩點做的話,很多觀眾都會睡著。但是我自己現場聽過 Tom Schoewe 報告數據過,確實是蠻好玩的。但是要把簡報做得很生動,最大的基礎在於裡面的分析數字要非常的清楚。那要非常的清楚,當然自己的思考,以及邏輯觀念就要很強。有趣的分析只是蛋糕上面的點綴而已,而那個蛋糕就是分析和數據本身。如果沒有準確的分析數據,再強的點綴都沒有用。
    助教研究生
    20幾年後的今天在回想起來其實助教這個工作蠻有趣的,當然只是錢少了一點。其實基本上,如果一個人百分之百在學術界的話,和企業界比起來錢都是不多,全世界都是這樣。但是如果一個人願意投身學術界,目的應該不只是為錢吧。我們生命中都有接觸過很多很有骨氣的讀書人,學校教授們,他們的風骨不是我們這種生意人可以每件事情用錢來衡量的。
    我的助教工作和其他助教沒什麼不一樣。一般的研究生助教該做的工作,比方說幫教授改一些同學的功課,或是幫教授去監考之類的以外,讓我學到最多以後也對我人生有幫助的其實是醜陋的一面。我在當助教的時候讓我親眼看到很多學術界輩份鬥爭的事情。我不需要講太多細節,但是這讓我以後的人生了解問題和麻煩到處都有。不管在學術界,在醫界,在軍中,甚至在這個企業大環境麻煩事到處都會有。大部分的麻煩都不是我能操控的,我能操控的只有我自己。
    因為能夠接近很多教授,我倒是利用在做助教的期間得到了不少別的學生拿不到的的資源。在那個時候也學習到人脈的重要性,怎麼拓展我的人脈。還有就是感受在美國工作的樣子。雖然助教不是一個全職的工作,但也算是我在美國第一個正規的工作。在幫教授處理一些研究的時候,有固定的時間要整理報告,或做一些計算分析。有時候會在兩三個教授之間協調一些事情,比方說安排時間之類的。這些事情都讓我開始感受在美國的職業場所工作的情形。很多跟我印象中在台灣還是不一樣。那也是我第一次開始有在美國工作的幻想,或是夢想。我現在已經知道,所有我們看到的實現的事情,在某一個階段都只是某一個人的想法而已。穿梭在幾個教授的辦公室中間,開始讓我想像我是在一個美國職場工作的人,我開始想著畢業後可以留在美國工作嗎?記得當時在台灣的媒體看過一段話。在美國留學後回台灣工作找工作比較吃香,尤其在美國有工作經驗的人,再回去台灣的職場,好像包一層金一樣。那時候我看到這句話好高興。我就開始想要把自己包一層金的念頭。那個時候還沒有想到辦綠卡,移民的想法。只是想著既然畢業後可以合法的在美國工作一年,我不應該放棄這個機會。因為整體上美國的辦公環境感覺我比較喜歡。
    從那時候開始,我一有機會就找教授我們聊我畢業後的規劃。現在回想起來我那個時候真是賺到了。我知道那個時候有一些教授有在外面做顧問,一個小時也要好幾百塊美金,我卻得到他們給我的一些免費的方向和建議。這些也讓我在做自己讀自己的書的時候,也開始思考以後的人生。因為那個時候我也已經28歲了,不算超級年輕了。在很多想法當中,教授我們當然有的會建議要不要讀博士班。那倒真不是在我的人生規劃裡面,至少那個時候不是。我的想法是要往學術界發展的才需要去讀博士班。我知道,以我的程度,要讀博士班的話,好的學校如果進的去大概也拿不到獎學金。如果去普通一點的學校的話,畢業後要教書可能比較難。當時我和倩芬對學生貸款的計劃就是讀完兩年研究所就好了。我們的經濟狀況不允許我們再多花幾年去讀博士班了,所以讀博士班也一直沒有在我的規劃裡面。現在回想起來,讀博士班應該是教授們的舒適圈,所以他們很自然地這麼說。其實大部分的教授雖然認識很多企業界的人,但是他們真正對企業界的一些執行其實不怎麼熟的。我有時候在對大學生演講的時候會告訴同學們,如果你們想要賺大錢,不要聽你的教授的。為什麼?因為你們教授不懂得賺錢,所以他們才會做教授。既然教授不懂得怎麼賺大錢,他們要怎麼教你賺大錢呢?他們不知道有錢人在想什麼。
    不管怎樣,做助教一開始是鄭教授想幫在經濟上幫我一下,我卻意外的學到很多人生哲學。今天來看,這些人生哲學對我的獲益遠遠超過做助教幫我省下的錢,以及一些薪水。最重要就是不再去期待問題少一點麻煩少一點,但我會期待我能力好一點,或是人脈好一點。而且也看到一些職場上的政治問題,彼此勾心鬥角問題。想起這些在大學教授之間都會發生了,那大概到處都有吧!所以,助教工作也讓我之後在碰到所有問題的時候比較敢去思考我自己能做的是什麼,而不是抱怨別人和抱怨環境。
    中文學校
    鄭教授對我在經濟上的幫助不只是在助教方面而已。他自己也當過學生,所以他知道大部分的學生們對金錢的想法。很多人當然如果有打工的機會都不會放過。有一天,老師問我想不想到中文學校去教這些華人小孩中文。當時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跟老師說我這個台南人講的台灣國語,去那邊教小孩好嗎?老師的回答是,你怕什麼台灣國語?Wichita 這種鄉下地方,華人比較少,有些香港媽媽講那些國語我都聽不懂的都在教了,你怕什麼?我聽了也覺得有道理。這樣講也許對香港人比較不客氣,但是九零年代很多香港人中文的發音是差很遠的那也是真的。那時候他們一個小時付$15美金,一個星期兩個小時,也就是一個月$120美金左右。那個時候一個月$120美金對我和倩芬來說也算多少有點補貼。加上那個時候在當助教的時候體會到人脈的重要性,想著去教那些小孩,認識他們那些住在美國的華人家長,也是以後對我找工作有幫助。所以我很快就答應了!
    我第一天去上課是接手的班級是之前中文學校校長所教的班,是屬於比較高年級的班,學生都是青少年。校長交給我他所用的教材,我看了快昏倒了。這些美國小孩叫他們講中文都已經有點難了,那偉大的校長竟然教他們讀論語,也就是文言文。我心裡想我自己在台灣自己都不大懂得讀文言文了,我怎麼去教他們文言文? (順帶提一下,那個時候我們是教學生們繁體字) 所以上課的第一天我隨便的混過去之後,從第二個星期開始,我就告訴學生們,我不會再教文言文了。我會教他們一些平常口語比較聽得懂的白話文。學生們都很高興,開始慶祝。而且也都很直接的告訴我之前校長教的那些他們根本聽不懂,也不知道要做什麼用。之後我跟他們上課是比較屬於聊天方式的。因為他們的中文程度,所以我跟他們講話也是中英文穿插。在這中英文穿插的過程當中,我發現學生越來越願意跟我講話,他們的學習效果也越來越好。到了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因為學生很喜歡我,還聯名叫我去競選校長。但是我告訴他們,他們的學期結束,我研究所也畢業了,我就必須要去找工作了。
    在那個時候我倒是從一個學生家長的身上得到啟發,這也是日後我常告訴大家的一句話,只要你想做,一定做得到。如果做不到,大部分的時候是你不想做。那是在學期結束的慶祝會的時候我的學生帶她媽媽來和我認識。她告訴我她兩個小孩(姐弟兩個都是在我的班) 這學期一直提到我,說很喜歡上我的課。聊天的過程當中也問我研究所畢業後要做什麼?那時候我還沒有明確的方向,只是順口提了一句如果能夠留在美國最好。如果不行,回台灣也可以。當時候那個台灣媽媽就很認真的告訴我,只要你想留在美國,一定做得到。她又用英文說了一次。那句話對我印象很深,之後在我看的書裡面常常也看到這句話,“If there is a will, there is a way.” 現在我也常常用這句話挑戰我自己。我常常問我要怎麼提升我自己的能力,我的智慧,讓我想要做的事情可以達到,而且以更快的速度。只要問到提升我自己,我就會去專注我能力有辦法控制的範圍。我就不會被一些自我範圍以外的障礙困擾我。因為我知道我不需要去專注在我控制不了的東西,只要專注在我控制的聊的範圍就好了。這個我認為很簡潔,而且清楚的思維,說起來容易執行起來其實是需要一些訓練的。所以這也是我在中文學校打工得到的一些意外收穫。
    女兒出生
    1998年4月的某一天下午,我和倩芬出去外面運動,也不知道叫走路還是跑步。走到一半,我提出我們跑一下。跑了不到100公尺倩芬就說她好累,我們又變成走路。雖然倩芬不是常跑步的人,但是以前也沒有不到100公尺就說好累。回到家,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們就覺得是不是要花$10塊錢去買一隻驗孕棒。雖然$10塊錢不是很多,但是驗孕棒是一種對我們很陌生的東西,有一點點覺得為什麼要浪費$10塊錢? 哇,驗孕棒顯示倩芬懷孕了!我要做爸爸了?當然下一步就馬上去診所,再讓醫生驗一次。答案還是一樣,確定了,而且預產期是11月20附近。(真正哪一天我也忘記了) 我想很多人都會有這種經驗,怎麼什麼事都還沒有準備好,我們家就要多出一個小生命了?
    那時候是我的研究所第二個學期快要結束。我很幸運地,班上有一個同學,他叫Scott。當我告訴Scott我太太懷孕了之後,他告訴我他太太一個月前也才剛生她女兒,所以很多資源可以分享給我。我記得Scott那時候一直提醒我說我有很多時間,我可以慢慢準備。有什麼事情隨時可以問他,但是我真的有很多時間。很多人也許沒有辦法理解我和倩芬的心情。為什麼?因為我們兩個所有的親人都在台灣。我們不像很多年輕夫妻有很多家人幫忙。我們雖然有一些朋友,但是那些朋友都是同學,都比我們年輕,這一方面也都沒有經驗。之後我們也認識了一對台灣夫妻,他們也剛生沒多久,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一些知識。總體而言,我和倩芬的資源是很有限的,那種心裡的恐懼,和緊張,可想而知。而且我們又在美國,台灣的親友分享的資訊在美國不一定適用。不管怎樣,我們就是去參加醫院安排的所有的課程,很多東西照著教材做,一步一步的準備我們的女兒我們女兒的到來。
    我的丈母娘也在11月19號左右從台灣飛過來準備幫女兒坐月子和迎接她的小孫女。說起來也不容易,我丈母娘英文也是一句也不會,從台灣飛過來,還要轉機兩次,才轉到Wichita, Kansas. 我們是有安排人在洛杉磯幫她轉機,但是到了達拉斯她是完全靠自己。不會說英文的人是應該蠻恐懼的。而且她還帶了一些要坐月子的料理,深怕被美國海關拿走。就是因為母愛才有這種勇氣吧?
    11月下旬的產檢醫生告訴我們,如果下星期我還在我的診所看到你們,不是在醫院,我們就要催生了。我們就在這種期待的心情,又過了幾天。有一天晚上九點多, 倩芬和她媽媽在看電視,突然破水了!訓練有素的我,馬上把已經裝好該準備的東西的旅行袋一抓,車子一開,就朝著醫院飛奔過去了! 我想是因為倩芬在懷孕的時候很認真走路運動,所以Karen在隔天凌晨兩點零6分就生出來了。所以從破水到Karen生出來大約五個小時左右,一切順利。值得一提的是倩芬整個自然生產過程從頭到尾堅持不打止痛針。我也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之後也把這整個過程故事告訴Karen,讓他知道媽媽是怎麼把他生下來的。當醫生把剪臍帶的剪刀交給我,告訴我剪那個地方,這個全世界最美麗的小東西就來到我們的世界了。在感恩節假期來到我們的世界,我們又多了一件感恩的事情了!
    整體上美國人沒有坐月子的習慣。雖然帶在最近幾年在一些大城市有所謂的華人坐月子中心,但是在我們這種鄉下地方是完全沒聽過的。我們在有限的資源的狀況下,也盡量想辦法幫倩芬坐月子調理身體。雖然很多東西都是很克難,我們也是想辦法讓倩芬休息一個月。我丈母娘在Karen出生後七天就回去台灣了。所以剩下20幾天的月子餐都是我包辦的。所以,麻油薑絲炒青菜和麻油炒豬腰我也煮過。1998年的11月時候是差不多我開始寫論文的時候,所以要上的課沒有那麼多,所以我常常在家照顧倩芬和小寶貝。丈母娘回去之後,我們幫忙的人也沒有了,就只剩下我們兩個。倩芬又是在坐月子當中,所以有很多事情就是我一邊寫論文,一邊做的。我還記得Karen還沒有滿月的時候有幾天我要一邊抱著她,一邊看著我電腦螢幕上面修改一些論文的內容。人說有女萬事足。雖然說我那個時候很累,睡眠的時間真的不怎麼夠,但是我覺得人生是快樂的。雖然那個時候我才剛開始寫論文,畢業後要做什麼也還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人生是充滿希望的。我一直覺得只要我把書讀好,論文寫好,提升我自己的知識,我都覺得我的工作不會是問題。也許沒有在美國,但是回台灣對我們在當時也是覺得很好的選項。所以,在那辛苦的幾個月當中,我完全沒有抱怨,只想的如何提升自己,來迎向著充滿希望的人生。
    Karen出生之後,當然很多台灣的親朋好友會送上禮物。其中有幾個朋友合資叫我們一起去買一台數位相機。1998年是數位相機還不是那麼的先進,而且很貴。洗出來的照片還是很模糊,所以我們也沒有就馬上買。因為沒有數位相機,我們只靠著傳統相機幫Karen照相,寄回台灣。所以我的父母應該是在Karen生出來半個月之後才第一次看過她的照片。這和今天我們馬上手機一拍,傳到全世界的習慣,可能有點難想像。
    不管怎樣,那個時候對我這個經濟不是很寬裕的研究生,生活上是有些辛苦,但是我也記得很清楚那時我絶大部分的思想都很正面。學校老師偶爾也會詢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最需要他們幫忙的就是我的論文了。我的論文寫了三,四個月之後,1999年的三月初把我的初稿送給我的指導教授。到四月29號幾次來回修正之後,三位教授就跟我說恭喜我畢業了。被通知畢業了,沒有很大的喜悅,只是鬆了一口氣。因為那個時候我已經是做爸爸了,加上生活的經濟壓力了,所以我腦子想的都是我的工作。完成碩士學位的畢業典禮我從來沒有想去參加過。但是想著這可能是人生的最後一個學位,就跑去學校借了一套畢業生服,拿回家拍個照,又拿回去還了。那個時代,能省就省,畢業典禮都不想去參加了,畢業生服怎麼可能用買的。這一點也是我跟很多人不一樣的地方,我對畢業典禮這個慶典沒什麼感覺,所以我從來就沒有想去參加過。我到現在都還覺得是一個蠻明智的決定。
    在畢業之前,我有辦了在美國留學生畢業後可以合法工作一年的工作證。所以我就開始試著在美國找工作。當然,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剛畢業找工作犯了好多錯誤。以現在的我,有時候會教年輕如何人找好的工作,現在年輕人所犯的錯我以前可以說比他們多了好幾倍。雖然丟了幾個履歷之後有得到幾個面試,但是結果都不好。所以倩芬和我就覺得不想再做這些沒有用的努力。我就開始慢慢把東西裝箱,準備寄回台灣了。我記得我在裝箱的時候,都還不知道回台灣要住哪裡。因為倩芬一和我結婚我們就住在美國,也不知道工作會在台灣的哪一個城市,所以東西要寄到哪裡都不知道。就在慢慢打包當中的有一天,以前在Wichita 壘球認識的許先生 (他住在Kansas City) 打電話給我,告訴我 Kansas City 有一家台灣公司正在想要找和我同背景的人。也就是會講中文,但是我在美國讀書的。他問我要不要去面試看看?我當然很樂意地去嘗試,因為那距離我們也不遠,開車一天來回就可以了。我也沒想到,去面試,我就這樣錄取了!五月中旬面試,他們叫我6月1號去上班!
    當然這後面還有故事。1994年我們贏得壘球比賽冠軍的時候,當時候就有一些台灣人注意到我了。有一位張先生,一開始以為我不是學生,以為我是傭兵,還去跟裁判抗議。張先生看到我把他們的隊打回去,也感受到我的領導力。當張先生從許先生那裡得知我要去另外那一家台灣公司面試的時候,張先生馬上打電話去給我的未來老闆,向他強力推薦我。這是真實故事,我老闆在面試我的時候還真的問我如何帶領壘球隊的問題。所以這又再一次的驗證,你永遠不知道誰在觀察你。也不用去抱怨任何困難或挑戰太難,只要問問自己如何提升智慧,技巧,和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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