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11|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相較於《鬼地方》的大殺四方,《樓上的好人》為什麼會有點中氣不足?

photo credit: 鏡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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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地方》的英譯本最近登上紐約時報書評,讓這本不可思議的作品更上層樓,在此跟作者陳思宏先生說聲恭喜,並祝《鬼地方》能繼續過關斬將。去年我寫過一篇從「在河左岸」到「鬼地方」:關於故鄉的寫實很難不魔幻,《鬼地方》是我在方格子寫文章以來第一本正面評價的當代台灣文學作品(其他的大部分都被我歸到讀不下去的作品們去了,有點不好意思)。如果我是股票投資部落客,這個時候就可以貼一篇「就跟你說陳思宏的《鬼地方》是支好股票,老師有在講你有沒有在聽!」,並且馬上就會有一堆投資客付費訂閱我的文章,年收百萬、甚至千萬都不是夢啦!很可惜的,我寫的是經典閱讀兼業餘文學評論,就算陳思宏先生因為《鬼地方》得到諾貝爾獎,我也分不到一毛錢,文學創作相關產業就是這麼樸實無華…
適逢《鬼地方》喜訊連連,並且終於熬到陳思宏先生的最新作品《樓上的好人》宣傳期結束,在不影響銷售量的情況下,我總算可以好好的來評論《樓上的好人》了。以棒球投手來比喻我對這兩本作品的評價,《鬼地方》就像是賽揚獎級的大投手,九局完投、三振掉十幾個人,速球無敵,變化球犀利;而《樓上的好人》就像是很普通的工具人投手,五局還沒投完就用球數破百、氣喘噓噓、在勝投和敗投間苦苦掙扎。為什麼創作時間相近的兩本作品,會有這麼大的差別?以下是我的觀察:

描寫故鄉與描寫異鄉,難度本來就是天差地遠
《鬼地方》的主場是台灣永靖,而永靖是作者的故鄉,在幾十年從小到大的切身觀察下,就算是廢棄的游泳池也可以寫得活靈活現;而德國柏林是作者成年後遷居的異鄉,對它的觀察還不能算很深刻,寫出來的情節就有些薄弱(這點紐約時報有特別提到)。不過還好《鬼地方》的重點放在永靖,柏林的篇幅較少,所以柏林那邊的薄弱就不會造成太大的問題,頂多是記憶點不足而已。
以上的優缺點在以柏林為主場的《樓上的好人》就完全交換過來了,關於員林的回憶情節非常精彩,造成姐弟倆在主場柏林的情節發展,更顯得中氣不足、沒有明顯的記憶點(只有一起打桌球那一段會讓人有些印象)。要把一個城市寫到力透紙背,本來就需要幾十年的工夫,陳思宏還很年輕,我相信假以時日,他或許可以克服這個問題,但是在現階段的作品中放入太多柏林的情節,以藝術性來說恐怕不是好的策略。

細膩的描寫異性一直都不是件簡單的事
《樓上的好人》最可惜的,就是大姐這個角色的描寫流於表面,無法撐起戲份繁重的女一地位,與柏林主場的小弟、大廚伴侶的互動不足,所以只要情景回到柏林,就有點冷場,身為讀者的我,此時就會希望員林的好人們趕快登場…
為什麼這個問題在《鬼地方》沒有浮現?因為《鬼地方》的人物繁多,以女性角色來說,五個姐姐光用性格特質就可以撐完全場甚至互相搶戲,沒有進一步細膩描寫的必要。不過以古今中外的小說而論,細膩的描寫異性一直都不是件簡單的事,不是每個生理男性作家都能像曹雪芹那樣駕輕就熟,這就不要太苛責了。

結論:藝術性與市場性的兩難
以台灣讀者的喜好來說,有異國的情節絕對會大大的加分,所以我相信不管是出版社或是作者自己,應該不會因為作者對於柏林的掌握不夠深入,在下一部作品就輕易的拿掉柏林的情節。這時候就回到一個天人交戰的問題:要符合閱讀市場的需求,還是要追求藝術上的極致?
要繼續加入柏林的情節,就得加深對於柏林各方面的研究。如果連我這個業餘的評論家都可以明顯的看出作者筆下柏林與員林、永靖的明顯差異,就代表作者筆下的柏林還不夠好,不足以撼動讀者的心靈,一定要再改進。
如果要追求藝術上的極致,可以效法文壇的前輩張文環先生,他的小說幾乎離不開嘉義梅山,如此就可以用最深刻的描寫來提高作品的藝術性(喬依斯和普魯斯特也都是採取這樣的策略)。不過這樣的策略在台灣非常危險,因為深刻描寫的結果,最後一定會觸及台灣的社會問題與政治問題,最後搞到裏外不是人,如果不是政治立場顯明的作者,恐怕不肯做這種形同自殺的行為(再次為台灣不正常的國家認同及閱讀品味深深嘆息…)。
總而言之,陳思宏是我現階段除了楊富閔、陳雪以外,最期待的當代台灣作家。希望他能持續的發光發熱,登上台灣文學經典、甚至世界文學經典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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