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為某YouTuber在線上課程平台販售自己接受諮商後的心得整理而成的線上課程,造成網路上的一陣熱議。
無論是諮商心理師、律師或是醫師紛紛出來發聲,他們認為該YouTuber以身為諮商個案進行類諮商行為的自我探索帶領,無疑是將對諮商不甚理解的民眾,甚至是有些已有身心症狀的觀眾置入險境,拖延他們尋求專業協助的時間;或是質疑該YouTuber不該踩在分享與類諮商行為的模糊地帶,藉此銷售線上課程。
另一方面,支持者則表示,課程已表明非諮商行為,也覺得若是有個知名的人物願意分享自己的諮商經驗,將有助於有需要類似服務的人也能勇敢求助。
針對相關的討論,身為諮商個案或是心理諮商初學者的我,雖不敢說自己有個確切的答案,但心裡的確覺得,若能藉由此事件的討論,讓大家對於心理健康與接受心理諮商專業服務這件事,能夠更理解、更願意去探索甚至使用相關專業服務,或許也是類似分享可達成的目的之一。
這件事也讓我我想起自己的外婆。在外婆還在時,白天當大家都出門工作時,待在家裡的她最喜歡看著第四台後面編號一百多台的卡拉OK節目,操著台語的雙主持人,不但會跟觀眾寒暄,還會接Call In 電話讓觀眾點歌,甚至還會跟觀眾開玩笑,彷彿是隔壁門的鄰居或是好久不見的親戚。
在節目播歌的空檔,主持人也會開始推薦保健食品甚至是藥品,無論是顧眼睛、保肝還是顧腎水,總是幾罐一組而且聽來價格划算的組合,還搭配放大字體版本的訂購進線電話,讓觀看電視的老人家可以隨時打電話。
於是,三不五時可能家裡就會出現一些不確定是什麼的藥品,也因為我們擔心是來路且成分不明的藥品,也擔心外婆吃了會對身體不好或是買了不需要的東西,總會提醒她要小心,但外婆總是說沒關係,主持人說這吃了對身體好,而且一次買都好幾罐,算起來也不貴。
只受過幾年的日本小學校教育,孩提時的日子都在躲空襲或是在食指浩繁的家中幫忙家務,只有在兒女都長大後去國小補校上過兩年課的的外婆,其實寫了一手工整方正的中文字,也時常看著電視上的新聞跑馬燈邊看邊唸,也邊問我們那是什麼字。
她對於世界有很多的好奇心,只要有機會到外頭玩,她也幾乎從不喊累,無論是日本、英國還是越南,還是溪頭或阿里山,不會暈車、暈船、暈機的她或許真的很有出去玩的天份。
她尤其喜歡日本,記著她總會唱著桃太郎的歌,或是唸著五十音說要教我們日文。或是在做早課時,唸著用日文發音的經文,好像透過那樣的專心誦唸,她可以跟另一個世界的神祇溝通,而她也可以用孩提時期熟悉的日文去連結那些逝去的記憶。
當外面的世界進化到智慧型手機時,以往埋頭在電腦前上網的兒孫輩,眼睛的視野更小了,盯著只有幾吋的螢幕,好像裡面有什麼看不完的有趣東西。外婆手邊有個筆記本,用她像是刻字般的工整字體,寫著親戚、兒女和孫兒的名字和電話,那些數字和熟悉的人際圈,構成了她的全部世界。
她有時也會用她那個不能上網有超大數字和超響鈴聲的手機,打給筆記本上的人,無論是閒話家常還是只是問問外縣市的孩子和孫輩,「你那裡冷不冷,有沒有吃飯?」
三不五時家裡還是會收到來自電視台寄來的不知名藥品,直到有一天媽媽接到要確認送貨的電話,跟他們說我們沒有訂藥不需要送來,才暫時中斷了家裏不知名藥品的蹤跡。
隨著外婆年紀越來愈大,她能移動的範圍也越來越有限,但唱著台語老歌、依舊在電視台上插科打諢的主持人,依舊吸引外婆的目光,彷彿那是她通往外頭世界的通道。
一直到外婆離開世界後,在家裡的一些角落,偶而看到那些來路不明,沒吃完或甚至沒開封過的保健食品和藥品總會想起外婆。無論是顧眼睛、顧腎還是顧肝,那些藥品是否具有療效,或許只有生產藥品的電視台知道。
然而,沒受過什麼醫療保健教育也不會Google搜尋的外婆,可能連什麼病症該吃什麼藥都不甚清楚,依舊會按著電視台的指示打電話買藥,即便是囤在家裡也讓人心安。
或許,最終她買的不是藥品的療效,而是依著像是朋友般主持人的信任,買了他們推薦的東西,最底心的相信是——他們人那麼好,又這麼關心老人家,他們推薦的應該是不錯的東西,而他們也應該值得我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