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因世界：<司馬遷>的海馬迴 （下）

一般來說，人物性格的設定是戲劇創作的重要準備之一 ; 在這個前提之下，選擇一個自己比較容易理解的角色，在戲劇創作後期因此落入某種慣性模式的可能性雖然會較大，但不論是對創作新手或老手，都會是一個比較容易的開始。

當然，上述分析也隱含著，要順利鋪設一個超越慣性的英雄之旅，一開始選擇的最好是「有點熟、又不太熟」的角色，才不會覺得老是劇情無法突破。

在這種情況下，讓新生後的〈司馬遷〉到希臘羅馬世界一遊，其實算是不錯的安排。

不過，司馬遷在華夏歷史學界究竟算是一個大咖，我們如果要在保留其海馬迴的記憶下從事創作，自然要對其生平多加了解，才可以知道如何面對來自歷史學界的諸多質問。（據說，侯孝賢的電影「刺客聶隱娘」就曾因為許多背景細節的條件與史實不符，而令某些史實迷頗為失望，甚至揚言抵制。）

將敘事風格設為奇幻，可以稍微避免這類「混淆視聽」的指責，鼓勵閱聽者用「抽象」的層次來欣賞作品，不要一直比對故事的創作原型與歷史背景是什麼。

然而，這樣一來，我們就必須要面對為何「抬出」司馬遷的質疑⋯⋯

這個問題其實很重要，因為這雖然只是創作者的一時發想，但在閱聽者看來，這位歷史人物的出場必定有其意義，若只是利用這位歷史人物的名氣來拉抬作品的身價，恐怕又會引來「消費」司馬遷的譏評。

在這種情況下，創作者勢必要再三琢磨「請出」司馬遷的重要緣由，其中包括如何理解司馬遷到底是如何「雕塑」自我風格的？

海馬迴既是「形成」人生重要事件簿的神經組織，我們不妨從司馬遷的海馬迴作為思考的起點⋯⋯我們在創作中，到底要保存多少司馬遷的記憶比較妥當？「史記」的敘事反映了多少司馬遷的真正想法？又反射了多少漢代人的歷史記憶，這些都是我們可以思考的問題。

此外，在思索這些問題之前，我們不妨也稍微了解一下當代科學對「海馬迴」這個神經組織功能的看法：

首先，如同先前所提到的，海馬迴其實很早就為解剖學家所知曉，但是其功能究竟為何，醫家則莫衷一是，難有定論。科學界得以對海馬迴比較了解其實多虧了一個病人H.M，若不是H.Ｍ接受了後來成為神經心理學界著名學者米爾納（ Brand Milner）的檢查，如今的科學界恐怕還是很難理解海馬迴的主要功能與作用是什麼。

雖然科學界至今仍然無法了解海馬迴作用機制的細節為何，不過由於H.M.的出現，科學界得以慢慢摸索出人類認知與記憶的不同層次安排與功能性單位，讓腦部的解剖與生理研究的互通性大幅提升，神經學家和認知心理學家也可以有更為密切的聯繫。

因為如此，H.Ｍ也被廣泛研究而成為相關科學的名病人，但是，就像大多人一樣，小時候的H.Ｍ也曾有過雄心壯志、其中包括做一位神經外科醫生，解開大腦的奧秘。可惜，由於在青少年時期，他的癲癇發作的時間越來越頻繁，最後二十出頭的他只能到一間汽車流理場工作。

不過，H.Ｍ並沒有因此放棄人生，他後來接受了一位神經外科醫生的意見，以手術的方式切除海馬迴（大約七點六公分），並且為了保險起見，還切除了海馬迴和大腦其他部位的連結、連一些附近的組織也切掉了。

從神經外科醫生的角度，這個手術算是成功的——術後的H.Ｍ雖然昏睡了好幾天，但是醒來後，他可以認得家人，也可以進行看似正常的對話，性格也大致沒有改變，智商甚至從104飆升到117，或者，更重要的是，他癲癇發作的次數大大減少。

所以，為他動手術的神經外科醫生就此成為治療癲癇的醫界英雄嗎？

我們或許可以先將「誰是英雄」的問題先放下，了解一下H.Ｍ在術後的記憶問題。

H.Ｍ 在術後很快被發現的一個問題就是他的記憶變得很短暫，手術之前整整十年的記憶幾乎都消失了，更令人吃驚的是，術後的他再也無法形成新的記憶。比如說，如果沒有人提醒他，他一天會吃好幾次早餐或午餐，彷彿他的胃口也失去記憶一般。

這讓替他動手術的醫生決定把他轉介到其他的醫生處，也在新醫生的推介下，H.Ｍ 成為神經科學史上最重要的病人之一。

H.Ｍ 對神經科學的貢獻有機會我們可以另篇再述，但是，有慧心的讀者當可以從上述的討論中，得知「好病人」對科學的貢獻，其實不亞於一位醫生或研究者，有時，一位研究者的學術生涯（如米爾納）可以因為遇見一位難得的「好病人」而開啟。

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醫界或研究機構，如果發現一位不幸的「好病人」，是不是能排除萬難，替他解決一些相關的財務或生活問題，讓他配合研究計畫呢？

另一方面，如果相關的研究機構，一時沒有好的研究計畫，是不是可以允許其他有想法的人，可以有管道提出研究計畫申請經費呢？

甚至，如果有人有想法可以針對不幸的「好病人」提出實驗性的康復治療計畫，我們的主流醫界是否有遠見願意開放這樣的管道，讓「好病人」能夠參與這樣的實驗計畫，心安理得的得到非主流的康復諮詢，而且名正言順的在政府的認可與保護下選擇自己覺得可行的康復計劃呢？

人生的路上總是會有各式意外，不只千里馬需要伯樂，就是我們一般人也很需要可以為社會各種意外與變化提出可行方案的伯樂。

問題是，我們的研究機構或政府領導人有這樣的見識嗎？

待在自由競技場的豬棚中已有一段時日，身邊的小豬一隻隻被叫離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司馬遷〉不禁感慨：「自己當初原是想要找尋瑪蘭妮的，如今瑪蘭妮沒有找到，自己卻被困在豬棚，生死難卜⋯⋯」

倒是無名小豬似乎漸漸看開了：「反正，這就是豬的天命⋯⋯」

看開了的無名勸〈司馬遷〉，反正這裡沒什麼事做，你就自己推導一下數學題吧。

「也好。」〈司馬遷〉拿起身邊的蓮霧，開始推想「費波拉契的蓮霧題」要如何解才好：「費波拉契種了一顆蓮霧樹，樹上一開始有一個小蓮霧，而這個小蓮霧一個月後會變成一個大蓮霧，而蓮霧樹每個月會在大蓮霧旁生出一個新的小蓮霧，那麼一年後，這裡將有幾個大蓮霧、幾個小蓮霧？」

「一年後，我會在哪裡呢？」聽到這題目後的無名忍不住開始感傷。

「我自己從來不想這種問題。」一隻章魚從水桶中探出頭來，告訴無名：「但是，如果你想知道金陵獅王出給你的挑戰題，我可以告訴你。」

〈司馬遷〉和無名都嚇一跳：「你怎麼進來的？」

「我是章魚。我想到哪就到哪。小小的柵欄困不住我。」章魚說。

「你真的知道金陵獅王會出什麼數學題給我們嗎？」〈司馬遷〉問。

「當然。我還知道，金陵獅王其實一點都不想吃豬肉。」章魚說：「他覺得自己太胖了，需要減肥！」

「那鴨子為什麼⋯⋯？」〈司馬遷〉不解。

「內情一定不單純。」無名小豬滿懷希望的下了結論：「但是，獅王其實想要放了我們吧？」

「不知道。」章魚有點不耐煩：「你們想不想聽題目？」

「你想講就講吧！」錫罐人答答也加入談話。

「我也可以不講。」章魚生氣地鑽入水桶之中。

「糟了！」無名小豬趕緊求章魚：「我想知道題目，請你告訴我。」

「反正，告訴你題目，你也解不開。」錫罐人答答似乎很看不起無名。

「我想解，就一定解得開。」無名很不服氣。

「不要吹牛。」錫罐人答答也不示弱：「如果前面上場的小豬都被金陵獅王吃了，你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逃得了被吃的命運！」

（未完待續）

推薦參考讀物：

章魚的內心世界 三顆心臟、八隻腕足、九個腦袋、三億個神經元，章魚的獨特演化如何感受這個世界？ 作者：Sy Montgome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