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看有月亮

　　那天老公跟我分享，他去安親班接兒子回家時，9歲的小少年突然抬手指向天空說：「爸爸，你看今天有月亮耶！」

　　他說他很驚訝小男生會這樣會跟他分享安靜漆黑的天空中有什麼東西，至少，他自己很少會特別注意今天的夜晚是否有月亮。

　　我說那是因為我每次陪他上學或放學時，都會不停地在旁邊碎碎念著：「你看那戶人家的花開得好茂盛、我最喜歡那棵樹開的白花了、那排大樹今天看起來特別綠耶、今天的陽光好亮好刺眼、你看月亮彎彎的看起來好尖喔、那3顆星星是射手座的腰帶....諸如此類。」

　　我時不時地會提醒自己，沒關係，少寫一張複習卷或漏背了幾個單字有什麼關係？只要不說的話誰知道我們考了最後一名？雖然難免會緊張兒子爛爛的成績會不會讓他錯失什麼機會或光芒，但三不五時出現的一些社會新聞，也常常讓我忍不住更要提醒自己，比起名列前茅，孩子有健康的身心才是最重要的。 　　少一點緊張，少一點焦慮，我的孩子並沒有比別人差，因為他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跟別人比較永遠都會有失望的可能性，但只要他吃得飽、睡得著、會開心的笑，只要他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傷害自己，那麼其他什麼都可以等一下沒關係。 　　我希望我的孩子頭腦裡裝的不是只有課本中的知識或各種規範，我希望那裡還有飛鳥、白雲、澄黃月亮與粉金彩霞。 　　我願我的孩子會在黑麻麻又平坦又乾熱的柏油路邊看見柔嫩的紫色酢醬草小花、摘一片心型的葉子聞聞看那酸酸澀澀的味道；我希望他能在吃營養午餐時喝很多他最喜歡的甜湯、可以區分出粉圓、地瓜圓或山粉圓在唇齒間碰撞的不同Q彈口感；我可以容忍他在專心寫功課到一半時，聽見窗外小鳥的鳴叫而深深吸一口令四肢與手指節都放鬆的新鮮空氣；我願他能在平淡無趣的日常生活裡，自由地任想像力奔馳於宇宙穹蒼之間不受拘束。

　　這些是只要稍微花一點心思就能發現的小小確幸，當他感到或艱苦、或疲憊、或無力失望時，我盼望這些小小的、柔軟的、閃閃發亮的東西，讓他不覺得孤單。 　　而這種發現小確幸的能力是需要練習的，它與生俱來、但卻又很容易在這個忙碌追求頂尖的社會中被吞噬殆盡。

　　所以每一次我們一起牽手並肩走著時，我會盡量跟身邊的孩子說話，讓我的聲音在他的身邊環繞，也許他聽進去了、也許他沉醉在自己的白日夢世界中略過去了，那都沒關係。媽媽溫和平緩的聲音其實並不是一個會持續永恆的存在，我總是可能會因為某些事故而發怒或傷心、失去耐性、急躁又尖銳地發出各種令別人令自己都感到震驚的難聽噪音；或單純地、我來到了必須離開這個世界、無法再發出任何聲音的時刻。 　　我只是希望他會能記得這些曾經發生過的對話、有過的交流，能陪伴他走過人生的各種高低起伏，不論他在很久很久以後是否還記得我的聲音、或是曾經跟父母聊天的回憶，但只要他們抬頭看看，藍天依舊會在、而夜晚的月亮與星星，也不會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