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快樂...嗎？

又鄰近畢業典禮的日子，社群動態回顧不間斷跳出那幾天的照片，今年正巧又因為工作，遇見好多穿著黑色長袍，被送別的人。

想起那年的那幾天真的每天都傷感，總覺得自己不斷加速離開我愛的生活，可是時間總是這樣，無論你愛或者不愛，它都不停止流逝，更何況你愛那裡的人、那裡的街還有你的落地窗和霧外面的雨，如果說，必須給青春一個形象的話，那裡的一切都足以代表我的年少。

那一年，進入六月之後，每走一次大學路都覺得又少一次，每說一個「下次」都覺得奢侈，常想著一定要好好記下那裡的路和那些人的樣子。

大四下學期初的時候想著，我每個星期都要走到操場邊拍一張照片，後來熱、後來雨，就沒有繼續完成計畫了，這幾年想來有點可惜，那是離開之後始終懷念的視野。操場邊的觀眾席好像那一整座城的邊緣，每次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著來往的光流，還有入夜之後的星星，就覺得浮動的世界被光的河浸透，後來捨不得的時候，也想著幸好承接我的是這麼樣的城市，喜歡的人都在走路就能見面的距離。

那四年的日常都成了如今的當年，所以那幾天就得一次拋掉所有，對我來說真的太痛苦了，象徵離開的儀式裡面，我收到了這輩子收過最多的花束，是新鮮的，但沒能好好照顧它們我就病了，於是只能任由它們消頹、死亡，就像我無力於我消逝的年輕歲月一樣，病好一點的時候終於撐起身子，將花束一一養進水中，可它們依舊跟著時間走了，所以我將那陣子發生的所有，都怪罪於新鮮，因為它們是如此璀璨又易逝的。

後來日子飛走了一年又一年，我好像都拿來重新適應和幻想著時光倒流，明知荒謬，我卻常不能停止焦慮，焦慮於萬一那些都遠得再也看不見怎麼辦？因為帶著這份惶恐離開，又帶著它踏上新的階段，搞得這些年都感覺得到心裡面的洞，填不平似的，甚至不斷陷落。

剛畢業的幾年，陸續有認識的學弟妹po出畢業文，在幾篇貼文底下都曾想回覆一句「畢業快樂！」，像當初被祝福的那樣，可是卻打從心底地不想用這樣四個字送給在汪洋前的這群人，我說汪洋，因為它海闊天空、前景無限，可同時它也太深太遠，你不得不學習潛水或者航行。你甚至懷疑起先前二十二年在陸地上所學，我們花了這麼久學習在地上生存，卻在典禮結束的那一刻被丟進海底。

更何況，這句話令我開始思考，為什麼我們總是祝福人快樂呢？生日、節日、紀念日......究竟是這一天本就是快樂，所以在你快樂的時候，祝賀你的快樂；還是這一天也許不快樂，但希望你能做到快樂？

如今又虛長了幾歲，雖無法說看盡世事，但至少在社會的洋流裡載浮。於是這些年竟開始流俗的，想祝一批批新的畢業生快樂，不能不是快樂，在往後的日子裡面，再無需他人的祝賀或提醒，就是從心底冒出來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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