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興不只是小說家，他更是個「探微者」

十天前過世的王文興老師，通常是因為他的《家變》和《背海的人》，而被人冠以「小說家」的名號。然而，對我來說，他的另一個「探微者」身分，才是更加的惠我良多。

他在聯合文學出版的《書和影》，討論電影跟小說。為少年時代的我，打開了好萊塢院線片以外的世界電影視野。

麥田出版社將他在台大外文系「小說探微」課程，系列整理出版的《家變六講》、《玩具屋九講》、《詩文慢讀十講》，及《背海的人九講》，更是功德無量。

王文興幾次接受訪問都提到，如果能夠留給後世什麼，他要說的就是兩個字：慢讀。

他說讀小說最理想的節奏，是一小時讀一千字，一天讀兩小時。如果讀詩詞，字數就要減半。他自己寫作的速度更，慢：一天前後思索，慢摳細改的成果大約是30個字。

除了談自己作品之外，我特別特別要推薦《玩具屋九講》這本書。他用18個小時來翻譯，推敲徐志摩喜歡的女作家曼斯菲爾德短篇小說《玩具屋》。

書中既有原文，王的逐段翻譯，還有王的，逐段逐字探微。

「無論寫什麼，都要不停地變。一句一句不同，才能引人入勝，這是寫作非要不可的一條路。句子變的過程，將會引起閱讀興趣。窮則變，變則通，不只小說應如此寫，散文也應如此。」王老師如是說道。

曼斯菲爾德何許人也？我們頂多聽過珍．奧斯汀寫的《曼斯菲爾德莊園》吧。奧斯汀，哪位呀？她是《傲慢與偏見》的作者啦。那麼，曼小姐也是英國女作家囉？非也，她出生在紐西蘭。

停。且慢。接觸文學，探微小說，跟經濟、金融、外交、國防、雞蛋，有何干？

不就是某個人寫的某個給小孩玩的東西，被某個人拿來上課。這，有什麼好探？

更何況，王文興這種文本細讀的LKK分析，會不會有點那個，太不與時並進了？

這三個問題，其實可以用達爾文早在近兩個世紀前就提出的答案來回應：唯有保持多樣性，才能推動世界的進步。

文學、細讀、探微，應該是你我面對世界變遷的許多招數中的一法。而王文興老師，終其一生都在提醒我們：細讀，才能探微。

導演魏斯·安德森最新電影作品《亨利．休格的神奇故事》，由四部短片組成。這個什麼休格又是誰？安德森怎麼會那麼喜歡這個童書作家？

然後，第一部短片根本就是讓英劇《福爾摩斯》票房男星邊演邊講，書中的文字。這啥東東，什麼玩意兒呀？

我說，那個。這就是人家細讀，探微，他心愛的作家的作品，的結果。

我們沒聽過，我們不知道的人、事、物、貨、場，多了去了。怎麼辦？

萬物皆可細讀，萬物都可探微。王文興一直在提醒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