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愛修課》帶我走一趟自我療癒旅程

算是偶然的相遇吧！在某個連續假期時百無聊賴的打開了 Netflix，我隨手點進了男友曾經提到過的影集《戀愛修課》（HeartStopper），本以為這樣青春校園題材會讓我在第一集未結束前就果斷跳出，殊不知我一看就馬不停蹄地把兩季的劇情全數完食（甚至重複看了兩次），而主角們青澀、活潑的互動在我心中久久無法忘懷。

《戀愛修課》劇照，來源：Netflix

《戀愛修課》是一部描述 LGBTQ+ 的高中校園愛情影集，劇情並不複雜，主要圍繞在多元性別與青年自我認同相關議題。這部作品特別之處在於不只談到男女同志的戀愛關係，更包含雙性戀、跨性別與無性戀，讓我耳目一新。此外，這部作品也沒有制式的讓戀愛關係中的某一方角色主導「拯救者」的身份，而在兩季中嘗試反轉拯救者與被拯救者的設定，讓角色之間的刻畫更飽滿多元。

我也喜歡《戀愛修課》劇情節奏輕快、配樂搭配得宜，同時出色的動畫效果也突顯角色間的情緒張力；因此，即便演員演技稍嫌青澀、角色情緒轉換過快有時有點唐突、腳本平鋪直述不含深層的情感關係，這仍不減我對這部作品的喜愛。如果你剛好對多元性族群的故事感興趣，想看些輕鬆小品，或想透過作品回顧自己的校園與家庭生活對自己的影響，我非常推薦《戀愛修課》這部作品：）

而畢竟這部作品我看了不只一次，我對蠻多情節都印象深刻，也想藉這篇文章來梳理與分享。

------劇情防雷線 ------

我們都是洋蔥，是過往情緒經驗堆疊下的綜合體

近期參與自我探討團體時，團隊督導用洋蔥比喻人心：他說，人們就像洋蔥，過往層層個人境遇與情緒經驗堆疊出現在的我們，也讓我們既深層又複雜。這也是《戀愛修課》談論的主要議題之一：即為「過往的經驗將形塑人們的自我觀點與看法」。而在這個主軸下，讓我記憶猶新角色設定是主角 Charlie 與他的好友 Tao。

首先是 Charlie 這個角色：他在《戀愛修課》是名心思細膩、溫柔且陰性特質較明顯的內向男孩。因為同志身份意外在校園曝光，他的生活就被排山倒海而來的霸凌所佔據。他嘗試抵抗，但不間斷的流言蜚語讓他開始在內心深處相信他所聽到關於他的一切。他的自信開始動搖、允許別人對他予取予求，甚至開始萌生「自己的存在對其他人是有害的」這個信念。當他終於敞開心房，對劇中飾演他男友的 Nick 談起過往被霸凌的經驗，他說：

People would call me disgusting to my face. And it went on for so long that I started to believe what they were saying. It made me really hate myself.

看到這裡我很心疼。雖然這樣的角色原型在很多類似題材的作品都曾出現，但也許是我過往的生命經驗、再加上演員真誠的表演方式，在在讓我產生強烈的情感共振。 或許我心疼的不只是 Charlie，也是過往的自己吧。

再來是劇中飾演 Charlie 同屆好友 Tao，他是個鬼靈精怪、保護心強且有點淘氣的角色。他因經歷了爸爸的驟逝，讓他對分離產生焦慮，因此當他的死黨 Charlie 開始與 Nick 密切來往時，他產生強烈的敵意，表面上是想保護好友不受傷害，但底層也藏著對好友將因戀愛而減少相聚時光的擔心、難過與傷感。

這點同時也體現在他與同為摯友的 Elle 互動上，甚至更淋漓盡致：他曾要 Elle 對他承諾「不管發生什麼事，永遠都把我們的友誼擺第一」，即便 Elle 當下答應了，但哪有什麼是永遠不變的呢？況且，Tao 與 Elle 兩人互有好感，但 Tao 卻因擔心表白可能讓兩人友情生變而無法坦率表達情意，也讓彼此在暗戀中各自煎熬。直到 Tao 一再從與 Charlie、Elle 的溫暖舉動中慢慢建立安全感，他才能漸漸對過往的事件釋懷，用更加成熟與圓融的角度看待改變與分離。

或許 Tao 因喪父而有分離焦慮的經驗不是人人都有，但我相信每個人都能在 Tao 角色原型上多少看到一些自己的影子：那些過往讓我們悲傷、害怕或憤怒不已的事件還是默默跟著我們，形塑我們現在的樣子並讓我們的情緒因特定情境而起伏不定。但我想通過不斷自我探索，也許總有一天可以撥開內心外層那些殘破不堪又影響深遠的回憶，而讓自己復歸澄澈與平靜。

笑容是擋在我們之間的高牆，只為不讓你發現那個脆弱的自己

我大愛編劇在《戀愛修課》中放入了 Darcy 的角色，清楚詮釋以「幽默陽光」來自我防備的行為。

在劇中，Darcy 是一個外表開朗陽光、生性樂觀勇敢、看似天塌下來都不在意，但心底卻藏著自我厭惡的女孩。她與 Tara 相戀，並在 Tara 公開同志身份時自始自終支持著她、給她依靠；但卻在 Tara 對她說出「我愛你」的時候不知所措、幾番透過轉移話題來掩蓋自己焦慮的情緒。

與她外放的表象截然不同的是，她所展現出的焦慮是細緻而深層的：雖然她在學校中已經公然出櫃，表面上完全不在意外人眼光；然而，一旦她回到了家中，她必須為保守的家人而壓抑情感與自我認同，這讓她對自己產生強烈的自我厭惡。

而當 Tara 對她表達情緒、談論到彼此的感情時，她無法回應也不願意說明箇中原因：一方面可能因家人不常給她正向情感回饋，致使她無法從與家人的互動中學習自在表達愛意；另一方面則是她內心深處那些自我厭惡的念頭作祟，讓她不願意在 Tara 面前展示她受傷與脆弱的那一面。

這讓我想起《關係免疫力》中提到「安全感與連結是人際關係的穩定核心」的概念：當我們過度保護脆弱的一面，其實會阻斷與他人的連結；反之，若願意向伴侶或親密友人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反而有助於建立情緒與親密感的連結，讓彼此的關係更強韌。是以當 Darcy 最終向 Tara 坦承一切，說明她內心的不安時，Tara 看向 Darcy 的眼神變得更加溫柔，而兩人之間的心牆應聲崩塌。

Darcy: ...But then you said I love you. But...what if that person doesn’t even exist?

Tara: So...you didn’t say it back just because you didn’t really believe that I could love you?

Darcy: You’ve only ever seen half of my life.

Tara: Now I see the other half...and I still love you.

無獨有偶的，Darcy 不是唯一不敢向伴侶表達自己難過心事的一個，Charlie 也是。一方面出於自卑，擔心對方無法接受藏著幽微心事的自己；一方面也是出於貼心，不想讓 Nick 承擔自己沉重的心理壓力，Charlie 因而無法也不願與 Nick 坦露被霸凌往事。直到 Nick 牽起他的手，真切地表達他的擔憂後，Charlie 總算願意傾吐那段他不願回首的過往，而他們真摯的對白令我動容。

Charlie: I just don’t wanna annoy or burden you. I don’t want you to think I am some fragile, broken mess. Like you need to fix me, I would hate that.

Nick: You’re not. And I wouldn’t. But I’ve done so many things that were scary in the past few months because you were there, holding my hand. And I wanna be that for you, too.

我想，人們總是充滿不安全感，在經營戀愛關係時更是如此。但對真心關心、且全然包容我們的親友來說，那些偽裝與防備都是多餘的：也許，我們都容易放大恐懼，而低估親密對象的包容程度吧！

我茁壯了，不對你的一切照單全收

就像任何英雄冒險之旅，在《戀愛修課》中，觀眾也能見證不同角色隨故事推展而逐漸蛻變的歷程。然而，他們面對的不是具象的兇猛野獸，而是躲在內心陰暗角落的自卑與不自信。其中轉換幅度最大的就屬主角 Charlie。

在他遇見 Nick 前，曾對劇中另一個天資聰穎、但內心卻充滿矛盾的 Ben 傾心而展開一段秘密戀情。Charlie 原以為這段關係會帶走他內心受霸凌的孤寂，沒想到 Ben 卻讓他陷入更深的情感泥沼。雖然 Charlie 最後鼓起勇氣離開了 Ben，但在影集前半段每每他與 Ben 不期而遇，都自然而然露出不自在而緊張的情緒，彷彿他是那場分手戰役的逃兵，見到 Ben 永遠只能落荒而逃。

不過隨著與 Nick 的感情加深，他漸漸在彼此的互動中找到自己、找出他散發光芒的特質與價值，他的目光開始變得堅毅，而茁壯的自信開始能允許他自在表達心聲，不再畏首畏尾。在影集第二季尾聲，當他再次遇到向他伸出橄欖枝的 Ben，他用堅定態度將積壓在心底已久的情緒娓娓道出，並在拒絕 Ben 的同時也將過去陰暗的篇章劃下句號。

Charlie: I'm glad you realize what you did was wrong, but you don’t get to ambush me into forgiving you...I really hope you become a better person so you don’t hurt anyone else. But I don’t want to be there to see that happen

坦白說，比起故事主角間的你情我愛，我更喜歡這一幕所帶來的象徵意義。Charlie 讓我看到一個青年超越他的自卑與恐懼，並堅強到能夠直視不安的源頭，勇敢表達他內心的真實情緒。那一刻，他再也不是次等、隨他人起舞的棋子，他是完整且獨一無二的他自己。

也許，我其實看見的，都是曾經的我自己

我想，之所以這部作品會這麼讓我有共鳴，實是因為我從角色的互動之間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即便這是部青春校園作品，劇中諸多關於自我價值感低落、家庭與個人關係或親密關係中的不安全感的描述，那是不論在生命的哪個階段都有可能經驗到的。但我非常感謝編劇用著既正向又激勵的方式述說這個故事，不但讓我感受滿滿的溫暖，也讓我伴隨角色成長的旅程自我療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