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14|閱讀時間 ‧ 約 28 分鐘

我中風了|10「強勢」的看護(中風回憶錄)

 我的看護

我的看護B是一位60-70餘歲的人,操台語口音。本來一開始我和她的關係打得不錯,因為畢竟是我需要她,但後來關係愈來愈差,主要我認為她並不以病人(我)的需求為主,而是以她易於照顧的需求為主。本來這樣的現象無可厚非我能理解,因為B也不是受過看護專業訓練的看護,不知道要得知我的需求,但後來有時她犠牲掉我的權益時,變得我需要央求她,或她有一些令我不悅的評論時,我就對她的看護工作加以打折。          

看護的模樣

    舉個例來說,她對於要處理我的大號時顯得很消極,當我要求想要解大便時會說一些質疑的話,或是索性要求我向護理人員要塞劑,用藥物的方法催便。當使用塞劑後,身體肚子疼痛而有扭曲時,會說「這麼痛哦,還沒結束,還有一陣子」(哈哈大笑)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也有可能我解讀錯誤。)、「真的想大號?還不是時間。」或是要我向夜班的護理要安眠藥,她說「病人主動前去要求,她們就會給我了。看護沒辦法要」。我向來沒有吃安眠藥的習慣,為什麼要我去要求吃安眠藥?我後來想了許久,想來應是她比較好照顧(不過我也得承認中風之後,較難以入睡)之故,當時一開始就是她講的話我都照做;或是護理來巡房時,被護理詢問個人意見時要回答「我什麼也不知道!」,B邊笑著說,曾有一個他照顧的老先生,頭部都撞傷流血,還向護理說「我什麼也不知道。」;或是要我要求塞劑⋯⋯等,她說依她經驗,兩天沒解便,在這個病房向她們護理要,護理給予的機率很大,某個有開刀的病房就不一定了,常遭拒絕。

    後來,我和看護關係變差,病房護理師都知道,有一次護理師還跑來跟我說,「對看護有意見,應該和家人反應,不要和我們反應,(我們沒法管你們)」。為什麼我會和B看護關係轉差,大致的主因前面已經說明,但那是歸納後的結論,確切的事件,我已記不太得了。我現在想起幾個關於住院時間時B看護對待我的事情:

有一次B看護被護理小姐兇說,她的東西分佈在病床空間太廣,要求她收起來到我床所在空間。其實一個病房六張病床,只有我和另一張床有病人(當時因新冠肺炎,已管制病人入院),B看護把她的個人物品擺放散佈到對面空床靠窗的檯子上,原本無可厚非(因為因疫情之故,較少新入住的病人,醫院的政策方向是儘量清空病床,為即將可能來臨的新冠肺炎疫情作準備,準備好專責病房。),但某一護理人員要求她改善,B看護只好默默地把她散佈的個人物品收起來,不敢吭一個聲,我當時感到實在有失她自己形塑的資深看護、大姐的意象。

B看護不太跟別的看護往來,我所住的病室另有一床病人,此病人有一個男看護,這位男看護常常想跟他打交道示好,如「大姊,大姊」的一直稱呼B,但B看護都不怎麼搭理。那位男看護常會透過手機收看有關疫情的消息,也會發表評論,但他的訊息多是緊張而悲觀的。我後來從太太得知,B看護似乎很討厭他,因為她當時私下向我太太抱怨這位男看護很愛說話。

界限的模糊

B看護不太主動跟其他人說話,別人看她應屬於沉默少言型的,但他卻常向病榻的我說話,包括說:他的有兩個弟弟,一個住XX(中部)一個住XX(南部),都曾中風過;她以前做過XX業;我好似他的弟弟;這次我撐過沒死會有「家財萬貫」(好像鼓勵我的話);她是家暴受害者,她的先生已過世,她先生曾打過她;她家以前負債,都是她做看護一點一滴還清債務的;她擁有什麼的信仰;她人面廣,菜市場中賣菜的人都叫她「XX」(綽號,台語);她曾年少時不知是發生過意外或是身體微漾曾掛尿袋一年;她會做此次看護因為她擲筊不得不做;哪個護理人員是外面「XX」藥妝店的女兒;XX路上的XX店收了起來因為老闆也中風,但他很有錢;她曾搭捷運在XX捷運站附近看見像土地公土地婆的影象,她就知道她的天命是什麼;她是資深看護,這裏的人都認識她⋯⋯等等。她確實像個姊姊般來對待我,和我講述一些私人訊息,故有時也對我態度嚴厲,比如教我做一定量的復健動作,怕我不OK,但這也造成了我許多的困擾,我並不想聽那麼多有關她的事。

難以預測的看護

有一陣子,B看護會在灌食之前,用大的針筒順著鼻胃管來抽取我胃中的液體,來檢視我對食物有沒有消化,再決定是否灌食。這個做法對那時的我來說,並不甚清楚,甚至我會覺得有點恐怖,她也不加以解釋,只有在抽取液體後,說「有消化」或「消化不好」,最多對我說這是必要的程序,而我總是在她抽取液體後,忙著問她結果如何?她通常不太回應我的詢問。有一次,我和她不愉快的交談後,我覺得她挾怨抱負,把我前一餐灌的稀飯(太太準備的)都抽取出來,然後倒在馬桶裏,我一邊央求她不要如此做,但她卻無動於衷,不解釋不說話,只動作,我當時只覺得她在處罰我和她意見不和,而我無力抗拒,看護則有相對的力量,所以不要明著和她對著幹,後來據我太太說,她有告訴我太太,說我消化不好,所以只能這樣做。

和B看護的關係不好,也使得我找機會和一日三班的護理接觸,希望她們得知我的難過處境。我常常在B看護面對護理的背後搖手,表明我不同意看護的報告,也確實這個B看護也不太按護理的指示做,比如護理要求1小時就要灌入100CC的水,她只是笑笑打哈哈,没真的照做,她自有她經驗的道理,又比如快出院時我分配到較多的牛奶,她會喃喃自語道,「怎麼這麼多,你又不是植物人,幹嘛要吃這麼多!?」

B看護的不可預測性,常讓我心懷對她的恐懼及厭惡。舉例來說,有天上午,她把我弄到醫院輪椅上,然後整個推到廁所間,用水壓沖洗,並喝令我手不要亂碰,後來我才了解那是洗澡。那時有段時間,每天在清晨七時多,她會撥通手機讓我和我的太太通話,通常是我五點半起床後,鬆解掉夜間入睡前綁住的約束帶,進行梳洗,灌完牛奶,做完簡單的床上復健動作,然後訓練我起身站在床邊,或是坐上輪椅後用她的手機撥出電話,那時她會指導我要說些什麼問候話,比如說「不要擔心」、「雖然現不能行走,我出院會走去家門。」。

(可參考「患者、家屬和看護的三角動力及對策」一文)

(閱讀不方便者,也可用聽的,較具臨場感,也有較多討論,請聆聽「穗波心理師」Podcast ,EP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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