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0|閱讀時間 ‧ 約 25 分鐘

情緒自虐(上):為什麼我們耽溺於負面情緒?

  恐懼、焦慮、無助、悲傷……有時候,我們會刻意把自己投進負面情緒之中,比如我們會去看恐怖片或去坐雲霄飛車,甚至是去幻想一些可怕的事。然而除了這些明確有意識去做的活動之外,也有的時候,我們會下意識的讓自己變得悲慘,讓自己被情緒淹沒,帶有自虐的傾向。像是失戀的時候聽悲傷情歌,睡前依依不捨地one more sad song,或是流暢地切換上下班模式,下班之後盡情釋放各種上班時不應留露出來的負面情緒,讓自己感受無助和絕望,盡情地鑽牛角尖。有時候我們喜歡待在負面情緒裡,讓自己被情緒填充、塞滿,但同時又痛苦不已。

  於是這裡存在的第一個矛盾是,我知道負面情緒使我痛苦,但我又同時故意沉浸在負面情緒之中。


  違反直覺的自虐行為其實非常常見。像是跑馬拉松,我故意讓自己筋疲力竭,又或是健身,是故意超出自己身體的負荷,讓肌肉被撕裂。然而這種苦行所企圖的,是透過自虐行為來自我超越、擴大自己的限制,使自己更強大。這樣的身體自虐具有成長、進步的積極意涵,甚至我們有時會用這段經驗來鼓勵自己:「之前連馬拉松都撐過來,現在眼前的困難我一定也能夠克服」。

  到這裡又出現另一個矛盾是,負面情緒的自虐並不像運動,讓自己更健壯,反而讓自己精神衰竭,變的更弱小。那麼我們為什麼要把自己困在負面情緒裡?


  為什麼我們會刻意沉浸其中,有什麼好處?我們可以延伸Kendall L. Walton的假裝理論(Pretend Theory),說來明這個「安全的」情緒自虐遊戲(註1)為何好玩。

  首先,我們要先了解為什麼會有情緒,情緒是有對象性的,某對象之所以激發我的情緒,是因為該對象影響到我的核心關係主題。核心關係主題,是指個人生命核心在意的事情,內容因人而異。而Walton提出假裝理論想處理的問題是,當我們看電影時,似乎因史萊姆所造成的生存危機而感到害怕(史萊姆出現影響我的生死,而生死是我的核心關係主題)。但是我們明明知道自己很安全,好端端的坐著看電影,事實上生命並未受到任何威脅。

  Walton認為,看到史萊姆的害怕是一種「準情緒」(qusi-emotion)的害怕。雖然在現實中會緊張、害怕、冒汗,有種種真的害怕的生理反應,但其實並非真的情緒,而是虛構的、假裝的(make-believe)情緒。我們看電影的「準情緒」,來自於「在玩一個假裝的遊戲」,我們依循遊戲規則玩--如看電影、看小說有各自的規則--並添加自己的想像力讓遊戲更好玩。換句話說,我們在既定的虛構遊戲(電影)中加入私人的假裝遊戲(觀影者),使形成巨大的虛構世界。我們在其中操弄自己的情緒,藉此獲得樂趣。


  有時我們刻意讓自己陷在負面情緒裡,痛苦又傷神,是在玩一個假裝的遊戲,這個虛構世界由我自己創建。如失戀時以情歌作為素材,來建構個人的想像世界,我運用我的想像力把自己變得更悲慘,盡情放大我的情緒,讓壓力釋放。

  雖然痛苦又疲憊,但這麼做是有不少好處的。假裝的遊戲很好玩,我可以表現出一般不被允許的情緒,且同時,出自於己的假裝遊戲,間接承認了我的自由和主體性。在玩假裝的遊戲時,我的情緒獲得了背景,得到釋放的機會,並且當我被情緒佔滿時,也就意味著把自己聚焦為生活的首要,我把我所有的關注焦點,都放在自己身上,我重新成為我的世界的中心。此時的我雖然因為失戀失去了一部分的自己,但透過情緒的自我填充,我得以重新獲得和把握完整的自己,藉此來療傷。


  然而過分沉浸在負面情緒裡也有壞處,這部分留待下一次討論吧。


註記

  1. 當然,這個「安全」是有限度的安全,超出可控範圍可能變成心理疾病。
  2. Walton, Kendall L. (1978). “Fearing Fictions”. The Journal of Philosophy, Vol. 75, No. 1 (Jan., 1978), pp. 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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