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色、儀式、存在感 vs. 遠距上課

法國新浪潮導演楚浮，在參與美國大導史蒂芬史匹柏《第三類接觸》的演出後，更加深了他對演員表演心理的認識。因此他對當年在他自己的經典鉅作《日以作夜》影片中的演員說，他很遺憾，當年未能多拍些演員們每天「進入角色」的過程。

演員們從住處出發前往拍片現場、途中對當天即將拍攝劇情的揣摩、抵達片場化妝室後、從一筆一筆在臉上塗上的粉妝、到決定身上穿的服裝… 這些全都是一位專業演員「每天進入角色」的過程；緩慢而且絕對必要。

楚浮認為，這是觀眾看不見的，但卻是一部影片最美麗動人的過程。

我們每天上學上課，難道不也是在學習「扮演」學生和老師的過程？

每天從床上起身後，趕赴學校教室上課的一切動作過程，與跋山涉水、通車追捷運的奔波辛勞，就是讓我們可以「進入角色扮演」的儀式過程！

這過程日以繼夜的重複循環，其實就形成了「儀式」。缺少這些儀式，我們都很難進入各自的角色。然而，遠距教學與線上上課的作法，使得往常上課的儀式化為烏有。

遠端上課使得大家的角色亂了套。知識傳遞與師生情緒互相感染的「私密空間」，與每人各自的「生活空間」，被遠距上課混淆了。這種空間的混淆重疊，使得大家心神不寧、無法聚焦專注。

遠距上課省下了通勤趕車的時間，並提供更多「睡到上課前一分鐘」的機會。說真的，你能就這樣瞬間進入學習的角色嗎？一個假設性的問題，可以把這議題推到更極致：How do you like the idea of having a four-year university education completely online?

很高興網上還有人 (我這世代的？) 仍在懷想往昔：我的小學課本裡講述的，英國海軍名將納爾遜將軍與其兄，於大雪天跋涉赴校上學的故事。我相信，歷盡險艱、披星戴月、遠赴課堂的儀式過程，絕對會讓你的存在感更有實質重量、更有感動自己的具體質感。

在面對未來生命中黯然憂心的時刻，這些年輕熱血「負笈遠方」求學求知的記憶，會讓你嘴角上揚，浮現對自己滿意驕傲的微笑 (或淚滴？)，因此而重獲自尊，和期盼明天到來的力量。

(2021年6月。實施了一整年的遠距教學後，我用自己設計的問卷，請大學部三個班級的同學填寫。60% 的同學表示不喜歡/不適應遠距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