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週連假,先生帶著小女兒回高雄,我也決定幫自己安排一天「媽媽假」。
隨著兒子小一開學,每週小考都帶來壓力,我回想自己小一時,似乎每天都在鄉野田間玩樂,怎麼現在孩子才小一就有這麼多作業和考試呢?
連假前一天,幼兒園同學的媽媽在群組問了學校數學的進度。「看到他這麼辛苦,我有點後悔讓他念公幼…」看到她這麼說時,我也問了自己「後悔嗎?」
答案很清楚——不後悔。因為我的理念仍是:童年沒有好好玩樂過的孩子,怎麼能快樂學習呢?
即使如此,我還是備感壓力。
密集工作了幾週後,明顯感受到肩頸痠痛、手臂麻、背跟腰也緊得像被繃帶纏住。明明知道需要休息,我卻習慣地告訴自己:「再一下就好、撐過這週就休息。」
但身體的抗議總是很直接的,於是就在這個連假,安排了一次筋膜放鬆體驗,算是久違的自我照顧。
總說「沒事」,其實早已撐太久
調理師一邊幫我放鬆、一邊問我:「你這樣的狀況累積很久了吧?」我回答:「對啊,最近都在備課、做簡報、趕書稿,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繼續說:「妳的氣色、表情都看不出來,一摸才知道妳狀況這麼嚴重耶。妳一直笑笑的,我完全看不出來妳有多痛。」
聽到的那一刻,我突然有點想哭。
停頓幾秒,才緩緩地說:「是啊……因為我很能忍痛。」
調理師好奇地問:「為什麼會這麼嚴重呢?是不是平常壓力很大?」
我苦笑:「我以前在高壓的職場裡工作太久了,養成什麼都要撐、要ㄍㄧㄥ的習慣。」 她又問:「妳從小就這樣嗎?」
這句話,讓我更想哭了。
「是啊,因為我爸就是這樣的人。他是長子,從小我就看著他默默扛責任、不喊累,所以也受到他的影響,很自律、也很能忍。直到上個月得皮蛇,才發現我真的壓抑很久了。」
我突然想——這場身體調理,怎麼變成心理諮商了?甚至還在心中懷疑起,正在接受薩提爾治療師諮商培訓的人是這位調理師,不是我。
回家後,我一直想著那句話:「妳都笑笑的,我看不出妳有多痛。」就像一面鏡子,照見我多年來的習慣——不讓別人擔心,不把辛苦說出來,不想麻煩別人。
所以,我用笑容包裝痛,用理性掩飾情緒,用「我沒事」安撫自己。 久而久之,那些沒被說出口的東西,全都堆在身體裡,成了酸痛、成了緊崩、成了皮蛇。
即使我離開了企業,以為自己可以不再陷入職場高壓的內耗,卻沒發覺,自己一直處於「媽媽的內耗」之中。
最會忍的人,也最容易內耗
媽媽的內耗,其實大多是自己給自己的。就像我,會因為孩子感冒而自責;會為了先生忙碌而故作體諒;會在明明累得不行時,還是堅持做家事、檢查孩子的作業。
這些「不能偷懶」的聲音看似盡責,更像是一種內在壓迫。我用愛的名義逼自己當個完美母親,卻也因此耗盡自己。
調理師最後請我深呼吸,慢慢吐氣,說:「妳的身體需要學會放下,還有一直想撐住的心。」
這句話給了我一個很棒的提醒。
真正的「媽媽假」不是出門按摩放鬆、不是短暫逃離,而是願意暫時卸下「我什麼都能撐」的面具。
放手的勇氣
要放下不容易。即使每次先生都對我說:「不需要幫孩子做這麼多,你越鬆,他就越能學會自己來。」我仍習慣默默撿起來做。
前陣子,念公幼的兒子跟不上注音的進度,考試錯的題目還要訂正三遍,他回來邊寫邊哭:「作業好多。」
班導師提醒我幫他複習,可是不習慣沒午睡的他,放學總是精神不繼,要他坐下來練習,對我、對他都是惡夢。 他累得無法專心,我也被他的不專心惹得情緒越來越糟。
後來我們協商:先不複習,讓他用自己的速度來學習。
國慶連假我們去日月潭露營四天。回家那晚我驚覺他隔天要考試,心裡忐忑:「完了,他一定會考不好,回來作業會不會多到寫不完?」
沒想到,隔天他笑著告訴我:「媽媽,我考88分!」
原來,他自己找到練習方法——邊講話邊唸注音。比如『ㄨㄛˇ 一ㄠˋ ㄔ ㄈㄢˋ我要吃飯』,叫妹妹名字也唸『ㄊㄨㄥˊ ㄊㄨㄥˊ 彤彤。』
我這時才突然明白,有時孩子需要的不是我們的「幫」,而是我們願意「相信」。
在工作坊中,我也經常看到許多媽媽在「堅強」與「疲憊」之間擺盪。但其實,只有當我們肯誠實面對自己的疲累、允許自己休息,那不只是放下,而是為了能更好地陪伴孩子。
當媽媽學會對自己溫柔,母職才不再是消耗,而是一種流動的愛。也許教孩子最好的方式,不是告訴他要多努力,而是讓他看見——媽媽也會累,也需要照顧自己。
因為懂得照顧自己的人,才更有餘力跟空間去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