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天都在嚴重的恐慌中度過。第一天在捷運上,第二天在陽光運動公園,第三天又在捷運上,第四、五......天在家裡。
第一天傍晚五點多看完中醫,從東區搭捷運回家,正值下班下課時間,板南線來往的人們比其他時段還要更多一些。家裡的車站在橘線上,我要到忠孝新生轉車,跟著爸爸的腳步踏出車廂後,湧出車廂或來往月台的人淹沒了空氣,太擁擠、太喧鬧、太繁雜、太迅速。我什麼都呼吸不到,越是大口吸氣就越是缺氧,更加大口吐氣也吐不盡我的焦慮。
人群中我向前拍了下準備下樓梯的爸爸,滿是眼淚又粗喘著氣的我,他一回頭大抵就曉得怎麼回事,回過身來摟著我的肩膀,半是攙扶著我走下往橘線的樓梯。
我沒有辦法去解釋原因,只能如此形容:整個人都過載了。
第二天也是傍晚,我和爸媽還有男友出門騎自行車。這天是週日,到戶外運動的人較平日多了一些。踩著高速檔向前的速度多少超越了大腦反應的時間,讓我一路順利越過一樁樁人影,到了要稍作休息的陽光運動公園。
前面是吹著薩克斯風的伯伯還有一群聽眾,左右方是大大小小的、忽快忽慢、忽左忽右的自行車,還有幾隻狗,身後的話,來不及知道。
忽地覺得腦子轟一聲炸了,但幸好還沒全炸。把車子調頭,跟爸媽拿了家裡鑰匙,先是牽過一整排等著還車的人潮,才踩上踏板回程。踩著踩著,胃突然又翻攪起來,又從原本的呼吸困難到了要窒息的難受,等不及降速便驟停了下來。
跟著我回頭的男友也停了車,我同樣沒法子解釋,只得哭著、顫著、忍著,指頭不斷地發麻,徐風好像變成了針刺,我好像是株不該有刺的仙人掌。
第三天到榮總回診,下午一點多往淡水的捷運人不多,時間和空間都閑散得多,我和媽媽都有座位能一路到石牌。到診間門口報到完的時間很剛好,再兩個人就到我了,熟稔的填好了健康聲明書後便坐下來等候了。
到我了,醫生每回都用同樣的語氣和我打招呼,還有同樣的語氣告訴我,我的痛苦都不是我故意的,也不是我願意的。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我好無可奈何,我好憤世忌俗,我好妒忌正常。
恐慌的問題變得嚴重,原本治療恐慌的藥物從一顆變成了兩顆,其實我想直接把自己變成兩個人,至少兩個人都只要承受一半。
離開醫院之後是三點半,後來陪媽媽到了101是四點半,這是一個不太妙的時間。
買了我們都喜歡的吐司,也買了一直很想嘗試的拌飯醬,時間快到五點,我們在等剛點好的餐點。坐在美食街的位置上,我感覺自己虛脫了,身體變成了白雲,明明有幾噸重,卻輕飄飄的穩不住。
「從這裡搭計程車回家大概多少錢?」我試探性的問。「現在喔,現在會塞車餒,我們坐捷運回去就好了吧。」媽媽看著手機回答我。
吃完餐點,媽媽還想吃一份印度煎餅,讓我去幫忙點餐。我拿著錢包飄了過去,她交代我她要辣的口味,我幫她點了一份蒜辣煎餅。開口的時候我感覺身子從口腔開始碎裂。
到車站搭車,往淡水的乘客快要滿出來,於是我們往象山那坐,至少確定有位置能坐回東門轉車而不用站著。
從象山回來到101世貿站,我從車窗看出去月台就想得不妙。車廂成了我的軀殼,原本已經站了幾個人,突然又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好多人進來,我只覺得自己被捅破,掉下來的眼淚都是血。
信義安和、大安森林公園、大安......原本在外流淚會感到的羞恥不知道從第幾次開始也沒了,我很高興現在大家都戴著口罩,彼此相互察覺的機會少了很多。
到了東門,我們下車後沒有轉車回家,而是出站到外頭叫Uber。我還是沒有辦法解釋原因。
後來的幾天我沒有出門,也不敢去接外送,只有床鋪、沙發、廁所三點一線的活動,一切都索然無味,我也還是給不出原因。
很多事情也沒有解答,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