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很沒特色。」她突然嚴肅地看著我問。
「哈?什麼意思?」我像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人,恰巧碰見攔道問路的女子。
「我是不是很沒有個人特色?」
「怎麼這麼說呢?」
「就是很沒有個性的人。」
「你遇到什麼事情讓你這麼想嗎?」
她視線移到側下方,皺起了眉頭。
「也沒有,一直以來都這樣覺得。我就是很沒有特色。」她說。
「沒特色會怎麼樣嗎?」
「就很無趣啊,很沒有個人魅力。」
「是喔~我覺得你很有趣,但你有你的感受,你怎麼會覺得自己很無趣?」
「我很有趣嗎?哪裡有趣?」
「你很有趣啊,對我來說你的個性、行動方式都很有趣,但可能是因為我喜歡你吧?不過其實很多人都會想了解你在做什麼,而且也會主動問你,這不就是因為你很有趣嗎?」
「有嗎?有很多人問我嗎?」
「D君跟J君不是問過你工作經歷的細節,還有上次H君也想嘗試你的覺得有趣的事不是嗎?」
「是啦。」
「那你怎麼會這麼想呢?」
「我覺得其他人都很有自己的個性。他們都很鮮明,所以很多人都會主動跟他們聊天。」
「喔~原來如此。意思是,你覺得那些人是因為很有個性所以身邊有很多人主動找他們?」
「對啊。就是很有自己風格的那種人。」
「你也想變成那種人嗎?」
「嗯......我不知道。」
「為什麼呢?你不知道。」
「我有時候好像也會怕生,我覺得我不太會社交,有時候會害怕被關注,我會很緊張講不出話。」
「原來如此~那麼,會不會這就是你的個人特色呢?」
「你說怕生嗎?」
「對啊。還有想跟有個性的人一樣,讓他人主動找你,但卻又不善於社交;或是被關注的時候會緊張,可是遇到與工作技能相關的事情時,又不吝於分享。這就是你呀。」
「我好像就是這樣耶。」她仿佛在我說話時偷喝了神采飛揚藥,周圍的氣場突如薄雲透出了陽光。
「每個人本來就不一樣。像你提到那些有個性的人,是因為你的欣賞他們才會被你留意,那當然也會有欣賞你的人在留意著你。我想,只要專注自己所輕鬆自在的樣貌,不因為他人的反應而隨意改動自己、變成連自己都無法適應的模樣,應該都會累積成一種個人魅力吧?」
「嗯,好像也是。我好像很容易被影響,不善於社交,看到別人的反應超出我的預料,就會不知道怎麼辦。」
「那也沒關係呀~你就是你,這樣的你對我來說也很好。說不定就有人欣賞你靦腆的樣子,或是驚慌失措的樣子而覺得很可愛?」
「謝謝你這麼說。」
「謝謝你願意跟我分享你的想法。」
相處的過程中時常出現類似的討論:我覺得我很沒個性,想要其他人主動找我,可是我不善於社交,害怕成為焦點,但如果被忽視我也會覺得很難受。
「我是不是很無聊」、「我是不是很沒有個性」、「他們不會主動找我」、「我不太擅長社交」、「我是不是沒特色」、「我不喜歡被關注」......
與她不斷的對話中,過往尚未發覺是同一件事的討論,漸漸匯聚成一池可辨。在匯聚的可辨四周彷彿自行生成了圍籬,搭建了相關話題的邊界,我將曾經拋出的語句歸在裡面。
為什麼害怕被忽視,也害怕被關注?
- 〈害怕他人對自己的看法〉
她曾提及說話的時候會很沒有安全感,仿佛是將自己攤在陽光下一樣。我想,或許她有理想中的自己,因此對方的反應如果不如自己預期,她就會轉而攻擊自己、批判自己,認為自己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夠好。下一次又會因為想起上次的「不如預期」而掉入「沒安全感」,所以不如不要表現出真實的自我。
無法展現真實的自己
感覺自己:沒個性|不喜歡被關注|我不擅長社交
- 〈對自己要求很高〉
誠如這篇提過的,她從小就活在被「比較」的環境中。我想,她長大後也保留了必須比別人好的習慣,看見他人有「更好」的樣態,就會不自覺的套入「他比我好、我比他差」的模組裡。,必須要是比較好的那一個,這個習慣或許是沒有意識的。
比較而來的想法
感覺自己:沒個性|沒特色
- 〈不自信與悲觀的看法〉
當他人對伴侶抱持肯定的態度時,她會感到無所適從。她不覺得真有這麼好,不覺得自己所做值得稱讚。剛開始我以為這是謙遜的展現,直到除了否定他人的肯定外,她接著否定自己的成就、質疑自己不夠好,認為對方可能是客套,我才確定這些不是出於謙虛,而是不自信與自我否定。
覺得自己不夠好
感覺自己:沒個性|沒特色|他們不會主動找我
我是如何陪伴這樣的她?
略懂她可能是因為這些原因而提問後,我其實也沒有多做什麼。依舊是最基本的「陪伴與對話,並在傾聽中加入一點其他可能性的提問」。以下列出其他篇或許曾出現過的小提醒,再次提供參考:
- 理解與傾聽對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 適時提醒:生命歷程不同,就會有不同的見解
- 釐清對方想成為的自己是否感到舒適
- 如實說出自己看見的樣貌,不需要加油添醋
- 明確表達「即便不成為某個模樣也不會怎麼樣」
一個沒有心理諮商背景的普通人
陪伴憂鬱伴侶的小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