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K,國際公斤原器。雖然不能說有多長遠的歷史,但對於每個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而言,在他們出生之前,IPK就已經是人類在談論所謂的「公斤」時,他們所談論的那種質量單位的定義。事情會這樣發生,多半是因為存在著一種特定類型的科學家,他們拼了命想給出對一切事物的精確定義。這種追求既嚴肅又浪漫,既像數學,又像文學。
雖然不是主動選擇的,但我確實也喜歡精確,大概算得上有某種執念。正因為如此,我並不喜歡大多數的定義,因為他們某種意義上,離真實世界裡出現的那種真正的精確相去甚遠。相反地,我特別喜歡多義和曖昧,因為有了它們,人類才終於可以恰當地表述那些世界上真實存在的模糊,精準且確切。
一些中學裡的國文老師,他們嚴厲地要求「精確」,你必須一字不漏地背誦,從古文古詩、到詞意註釋。這種畸形的對精確的要求令人慍怒,因為它們明顯不精確,明顯無法與真實的語用對應。就像《三個傻瓜》裡教授試圖讓藍丘說的那種「定義」--那些從來不是我們所思所想的--考試卻要我們寫上那些東西。
不會有一種真理將人類拒於門外永遠無法企及,也不會有真理願意讓自己被困在頑固與死板中老去。若我們找不到它,只因為它總是讓自己遠離任何可能破壞表達與聆聽的語言錯置,不論那是最鬆散的誤讀、還是嚴格但偏離世界的定義。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相信「真實機率」,我同意機率做為一種有用的數學概念,但它只是數學概念,沒有實在性。主流的量子力學宣稱因相同理由無法被同意。「上帝不擲骰子」,事實成分佈狀只是人類理解能力不夠而已。
但一旦務實地去思考對世界與自身真正帶來影響的人類行為,機率就被完全地引入對世界的理解:我們的行為並不造成單一的結果,人的意志所導致的,是發生一次就會(並且已)永恆發生的事,世界精確地存在著不確定性。
事實真的就成分佈狀,它們都具備足夠活的可能性,有些比令一些更加地真,雖然落實下來只有「一個發生」,但在飽滿且永恆的真實那裡,總有些比另一些更加發生。
在2018年的遊戲開發者大會上,為人們重新定義何謂「自由探索開放世界」的《薩爾達傳說:曠野之息》以年度遊戲的殊榮拿到了開發者選擇獎。同一年冬天的國際度量衡大會上,宣布了從隔年五月開始,公斤的新定義將由一個包含了普朗克常數、公尺與秒的公式所決定,這或許意味著,一種關聯到量子力學的事實理解,被相信有著更高的真實性與精確性。
不容易氧化且膨脹係數低的IPK靜靜地躺在巴黎國際度量衡局,它和以前沒有什麼不一樣。不過是自一個就自然科學而言極其偶然的瞬間開始,人們口中的「公斤」不再跟它有關聯。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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