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生命在起初時,必須完全活在一己的「需求」中,直到具備生產或創造能力,自足後仍有餘,才會開始對外「供給」。因此,在一個正常的生活狀態下,為了滿足自身需求,我們不得不去追求一些外在的東西,例如金錢、地位、或是他人的物質支援與情感認同等等。然而,當努力追求所獲得的回報不如預期,或其艱辛程度遠超出想像時,動力便會逐漸消失,心也會慢慢變冷。哲學家說:「凡事若只在乎回報,信念必難持久。」。因為在這場無盡的追逐路上,一旦得不到應有的回報,身心狀態終將因為疲乏而無以為繼。
追求外在的物質或他人的讚許皆是基於豐富生命的需要,那是一種本能,不該將之視為錯誤。這世上不存「不食人間煙火」的異類,即便是出家清修,也要吃喝拉撒睡,不必要拿一些斷章取義的宗教式說法來綑綁自己的手腳。重點在於我們這麼做的心態是什麼?如果是為了讓自己從「需求者」轉為「供給者」,對世界做出貢獻,豈有不好!即便無法做到實質的供給,單單是讓自己活得安好、活得快樂,不給世界添麻煩,就是一種最難能可貴的自我成就了。假使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秉持這樣的心態,是為了替自己在世上的旅程留下曾經不負此生的印記,那麼一切都會變得不同,哪怕目標再難達成,不知要遭遇多少挫折,也能坦然面對。而這份成就感,並不是來自於別人的掌聲或世俗的回報,就只是發自內心深處的自我滿足,是對自己生命價值的肯定。
曾經有一位熱愛寫作、夢想有朝一日能成為知名作家的女孩子,終日伏首案前,不停地產出作品。但現實並不如她所願,每回將完成的稿件投寄報紙副刊、文學雜誌或出版社,幾乎都是石沉大海,收不到任何回音。面對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身邊的人都勸她放棄,不如把心思放在找一份有穩定收入的工作上,像個普通人過日子還比較實際。本於現實的考量,她決定向各大公司投送履歷,最後被一家中型貿易企業錄用,擔任一般行政助理的職位。薪水雖然很低,勉強可以填飽肚子。至於寫作,她並没有放棄,依然利用深夜前的寧靜時分,不間斷地繼續創作,並將所有作品發表至網路平台的個人部落格裡,不知不覺吸引了一票粉絲關注,令她感到非常開心。
後來,她罹患癌症不幸逝世,部落格也從此關閉。可嘆的是,直到臨死前,她一生熱愛的寫作,始終不曾為她帶來名聲或金錢,就外人看來,那不過是一場虛無的幻夢罷了!
喪禮上,她的父親眼眶泛淚、語帶哽咽地唸出了一段女兒為何始終不願放棄寫作的原因,她說:「我一生都在追求讓自己可以成為一名真正的作家,享有名聲和財富;很可惜,這個願望並没有達成。後來我轉念了,原來我對寫作的熱愛,並不是為了出名和有錢,就只是想為某些喜歡我的人而寫,是為留下自己曾經不負此生的紀錄。說不定連死神也愛上了我的文章,才使我必須提早離開你們。縱然以後無法繼續陪伴大家,但我相信,透過那一字一句的心意傳達,我們彼此曾經有過的感動,永遠也不會忘記。」
唸完之後,她的父親再也壓抑不住心中悲慟,瞬間淚崩的說:「我為我的女兒感到無比驕傲,在我這個作父親的眼裡,她就是一名真正的作家。」
夢想人人皆有,可很多時候,夢想就只是夢想,一直無法實現。或許,我們窮盡一生光陰也改變不了夢碎的結果,無能讓一切的努力都有所回報;但只要我們不曾背棄自己的熱情,由始至終保留住這個夢想的完整,寧願逐夢踏實,也不要無夢徒活,此生就已足夠。因為真正值得追求的,並不是外在的回報,而是內心那份「曾經不負生命」的成就感。當我們不再為了有所圖的目的而活,全然是為自己的存在價值而奮鬥時,生命就有了不同的重量。就算等到走至盡頭那天,也絕不讓它化作淚水流成遺憾。
無論你的夢想是什麼、熱愛的是什麼,當不管怎麼做皆無法獲得預期的回報時,如果仍執意堅持下去,且毫不退縮,那麼,你也有資格能微笑著對自己說:「這就是我此生所能做到的最好呈現,成或不成,皆不負世上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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