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以外的同居生活：兩個女人住一起，還有四隻貓

《兩個女人住一起》原於2019年在韓國出版，作者是金荷娜和黃善宇；她們本來是在音樂、文學、品酒方面氣味相投的好朋友，邁入40歲之後，決定一起買下漢江邊的房子，成為彼此的同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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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同居就像是歐亞板塊和北美板塊碰撞」

如同開頭所說的，金荷娜和黃善宇並不是以血緣或浪漫愛情為基礎的同居，純粹是好友向前一步，「拿下那間公寓！」

兩人的偏好、性格和特質完全不同，同居時高機率碰到的「整理大師」與「破壞之王」大對決，也準時上演。

個人是「家徒四壁」的流派，讀到金荷娜抱怨敘述黃善宇在月光下「塞滿整個天臺，就像一片雪田般美麗」的白色垃圾袋、因為掛滿衣物而垮掉不止一次的兩段式吊衣架、塞滿12罐（！）「正在使用的」身體乳、以及更多洗髮精、潤絲精、潤髮乳、洗面乳、沐浴乳、護膚霜、肥皂、洗手乳、面膜、鼻膜……的小小浴室，簡直頭皮發麻……

入厝時，金荷娜「望著隨十二月的寒風不斷湧入、彷彿看不到盡頭的（黃善宇的）行李，心想：好想就這麼偷偷搭上電梯、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

但她們仍然勇敢地展開並延續同居生活，因此激發出各種反思，共同創作出《兩個女人住一起》這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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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他人生活，在近處觀察對方，教會了我許多事情。……最大的收穫是，即便如此迥異的人，仍有尊重彼此差異、一起生活的可能性，因為我們的共同點也和差異一樣多。〈兩種人〉」

讀到後面，會發現兩人除了「尊重」彼此之外，還很「尊敬」對方，非常難得。

當兩人產生摩擦時，黃善予反省道：「我犯的最大過錯莫過於追究孰是孰非，還有急於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我試著讓對方理解我的邏輯……但在對方聽來都只是辯解。我應該先照顧對方生氣時失落的情緒、給予安慰才對，但就連吵架，我都只想到自己。〈吵架的技術〉」

「住在一起後，好像更了解自己了，因為我與對方的不同……經常形成對比。帶著興致盎然的想法去看待不同之處，觀看我和對方的原來面貌是很重要的。了解自己之後，理解同居人的幅度也變寬了，因為明白了我們對世界的知覺並非一模一樣，從一開始，妳和我的世界就不同⋯⋯〈我們活在不同的世界〉」

金荷娜和黃善宇居住的望遠洞漢江畔 ©Seoul Creative Phot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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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後的準備

《兩個女人住一起》提到一種韓國說法：「從自炊走向獨身」。「自炊」給人「臨時、過渡、結婚前」的感覺；而「獨身」則是「半永久的、整齊的、自我節制和從容」。（中文好像沒有類似的表達詞語呢？）

買屋共居顯然是「從自炊走向獨身」。或許是如此「半永久」決定的緣故，書中也幾次提到「老後的準備」。

「儲存肌肉是與金錢同等重要的養老準備」，黃善宇30多歲時扭到肩膀，才發覺這個年紀已開始老化、退化了。

她們因此號召好友組成運動俱樂部，積極使用住家附近的運動中心，游泳、打網球、保齡球、騎單車……增強體力的同時，也帶來自信和好心情。

此外，當大家紛紛投資買房、養兒防老，準備晚年的經濟保障時，她們則是「每天累積一首歌，試著描繪晚年光景」，何解？

金荷娜和黃善宇的晚年計畫，是一起回家鄉釜山海邊開間舒服的酒館。為了「朝那個未來走近一步」，她們開設帳號，兩人輪流「1天上傳1首歌，給20年後在海邊開張的調酒吧」。

經肉身嘗試，歌單確實如海風拂面，可以參考這個連結搖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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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和結婚，一樣不一樣？

因緣際會連讀了幾本韓國女性作家的紀實與虛構作品，不約而同都提到女性遭受的深刻壓迫，而弱勢中的弱勢，大概就是傳統家庭中的媳婦角色了。

用黃善宇的話來說：「結婚這件事，與關係深或愛的程度是兩碼子事，更接近社會化造成的結果。〈我也曾想過結婚這件事〉」

當她藉著公司福利，送給金荷娜的母親一副新眼鏡，金荷娜如此感嘆：「假如寄來眼鏡的不是女兒的朋友，而是媳婦，搞不好媽媽也⋯⋯不會這麼感激。因為媳婦這麼做是屬於本分，但由女兒的朋友來做，則完全是出自好意。」

好意就是初心，是在「慣習、家庭關係、責任與義務壓制」之前，單純的感激與親近之心。初心可能在媳婦、女婿、公婆的關係之間扭曲，更顯得她們「原封不動地維持初心」的珍貴。

金荷娜認為，這種好意、感激和歡喜，關鍵在於「沒必要對朋友的父母盡什麼義務」，當然，她們的孝道也無法「外包」，都得自己來，朋友只是錦上添花。

有趣的是，當她們與對方的原生家庭互動、獲得熱烈歡迎與款待後，感受到的結論都是：「我好像女婿喔！」⋯⋯在韓國傳統家庭的現實束縛下，「有兩個女婿、沒有媳婦」的同居狀態，也算是佔盡好處、可喜可賀吧。

也來讀：在伴侶、夫婦、母子、父女、婆媳、翁婿種種看似對立又協和的空間中，所謂的「我們」究竟是什麼呢？〈一個人活得好好的，真的需要「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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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自己而活，也為她人而活

同居的崩潰如同板塊碰撞，但就像婚姻，「美好的時候是真的非常美好」。

憂愁煩惱時能轉移注意力，讓自己不致自怨自艾；商討問題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們擁有一段「不只說必要話」的關係，「而是一個能對彼此說些無聊垃圾話的對象」。

此外，她們也享受為彼此服務。約翰伯格筆下的薩梭醫生為公眾服務，「服務代表了面對並迎接挑戰的少數優越者所尊重的一切傳統價值。⋯⋯服務也代表了責任，少數得為仰賴他們的多數負重前行」。

黃善宇和金荷娜的服務則具體而微，「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的人生固然很好，也值得尊敬，但還是享受替他人服務的喜悅更有趣，更幹勁十足。〈聖誕節交換禮物〉」

負責烹飪的黃善宇解釋：

「人類在為他人服務時，會比為自己更勤勞，如果是要準備和某人一起吃的飯，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我會很自然地煮個湯，也會多做一道熱菜。……即使是忙於截稿的夜晚，為隔天煮湯反而會讓我的心情變好。這對我來說是一種有創意也很享受的遊戲，也帶給我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好的安定感……〈這是遺傳自我媽媽〉」

半睡半醒時聽到廚房傳來穩定的切菜聲、碗盤碰撞聲⋯⋯就是安心感滿點的天籟。「從自炊走向獨身」的黃善宇和金荷娜合力完成《兩個女人住一起》，作為下一輪「無關愛情之同居時代」的備忘錄。

也來讀：「聊天沒有重點也沒關係！」《家人使用說明書》讓大家「好心做好事」，成為比一個人更好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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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善宇和金荷娜將她們兩個女人（woman）和四隻貓（cat），稱為W₂C₄的「分子模組」；她們認為這個形式已逐漸補充——甚至取代——傳統社會中「家庭」的概念。

「互許終身，決定以婚姻這個強力約束綁住彼此，自然是一件美好的事，但即便不是如此，在一個人的生命週期，假如能在某段時光互相照顧、成為彼此的依靠，不也很溫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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