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學院畢業後,我到一所中型堂會擔任傳道人,主責超過五十位幼稚園和小學年紀的兒童牧區,到教會營辦的小學佈道,帶領學生團契活動。當時教會服事兒童的信徒領袖大多是育兒經驗豐富的父母、對學生心態瞭如指掌的小學教師,以及深受孩子愛戴的魅力型兒主老師。而我不過是個沒有育兒、教學、兒主服事經驗的「鋼鐵直男」,卻要在一眾資深又優秀的同工當中,擔當兒童牧區傳道之重責,心理壓力沉重。我當時最大的恐懼,是在兒主開學禮、學生佈道會、聖誕慶祝會等重點聚會向兒童(以及在場的家長、教師)說故事。每次預備的時候,都會想到自己被上百雙眼睛盯著,然後就會自我懷疑:「我拿著玩偶在台上說故事小朋友會不會覺得我很蠢?」「家長、教師會不會覺得我不夠專業?」也許因為壓力爆表,我悲憤地逃避,消極地回應說故事的邀請;面對不能推卸的職責,我下意識地花特別多時間在其他服事之上,拖延到說故事當天的前一晚才不情願地準備。結果當然是個災難。
對說故事的恐懼就是我懷中的砲彈,而我用逃避的方式處理,把砲彈藏到坐著的椅子下當作不存在。只是我們生而為人,從出生到死亡前的一刻,總有無數難以逃避的恐懼。但我們無須灰心,因為禱告是恐懼的出路,禱告能營造獨處與安靜,幫助我們處理恐懼。
紐約協和神學院(Union Theological Seminary)精神病學與宗教榮休教授尤蘭諾(Ann Ulanov)畢生致力於整合心理學和基督信仰,造福人類的心理與靈性健康。她是虔誠的聖公宗基督徒,擁有神學和心理學學位;既是神學院榮休老師,又是執業中的榮格派精神分析師。她著書超過二十本,曾經與丈夫於學術期刊《宗教與健康期刊》(Journal of Religion and Health)一同擔任主編;獲美國精神病學會頒發費斯達獎(Oskar Pfister Award),以表揚她對精神病學與宗教的卓越貢獻。尤蘭諾與丈夫合著《原始言語:禱告心理學》(Primary Speech: A Psychology of Prayer),描述我們可以如何透過禱告處理恐懼,關鍵是我們停下日常的忙亂,來到沒有別人、沒有外界聲音的空間,閉上眼睛,嘗試斷絕各種訊息的干擾,開始禱告。
禱告很快把我們帶到恐懼中。當我們嘗試靜坐下、靜躺下,以致安靜片刻,會反而將自己暴露於內心不斷的噪音當中。在其他情境我們也許能夠當作這些喧鬧不存在,但我們禱告時無法這麼做。禱告迫使我們聽到所有噪音,將我們的注意力召喚至我們的恐懼之上。(Ulanov, Primary Speech, (Atlanta: John Knox, 1982, 51))這就是禱告為恐懼所營造的一個獨處與安靜的空間,我們在其中開始辨別之前各種困擾我們的噪音。這些噪音可能是:恐懼無法勝任工作、恐懼在社交生活中別人不覺得自己吸引、恐懼自己的財富和成就比不上別人等(PS53)。這些恐懼代表自義、虛榮、驕傲等我們在膜拜的小神明。我們透過禱告把自己的恐懼交託上帝,也把生命中的小神明上繳予祂。(PS57)
我們也許會藉著一些禱告的形式來撫平恐懼,例如念誦熟悉的句子、詩篇、詩歌等,或者默念數字、做呼吸練習。然而,以上這些屬靈的放鬆行動無法讓恐懼消失,反而激化和延續這些恐懼。(PS52)在恐懼當中,我們向上帝呼求,但可能沒有得到任何回覆。過去的禱告經驗曾經讓我們體會上帝離我們多近,我們這時卻感到無比孤單。(PS53)然而,上帝卻像父母般對待我們,愛我們、供應我們,並使我們得以自由,按祂的時間和旨意答覆我們。我們多麼恐懼的貧乏成為進入內在富足之門;(PS61)我們體會到自己多麼徹底的貧乏 ,也因為自覺屬靈上的貧乏,我們就願意立志全然仰賴上帝,迸發出新力量。(PS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