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走到最深才能迎來黎明。photo by Skyler Ewing
我坦承,過去聽到「慈悲」兩字,總覺得有濃濃宗教味,像是「我佛慈悲」、「慈悲為懷」,我這個平庸凡人跟佛祖的距離很遙遠。再說,我一點都不覺得我佛慈悲,菩薩只會一路出考題磨難我,過了這關還有下一關。一關比一關更艱難。就連抽牌抽到大天使牌卡中的compassion,內心都莫名抗拒。
我想,這也是為什麼self-compassion後來有那麼多不同的中譯詞。「自我疼惜」聽起來詩意,像是重感冒時遞給自己一杯冒著熱煙的可可加棉花糖。
當我看著self-compassion名詞,內心有著murmur,結果就是事倍功半。因為當時的我還走在「有條件的愛」的路上,自然難以領略慈悲的意涵。更不覺得練習「自我慈悲」有甚麼必要性,那不就是放任自己發懶,給自己的不夠努力找藉口嗎。
沒錯,我的內在一直都住著瘋狂嚴格的女暴君。
然而,心理學家Shaunan說,自尊需要靠成功來證明你的自我價值,而自我關懷(自我慈悲)是,不論發生甚麼事,你都是有價值的。
我並非有意識地開始練習「自我慈悲」。相關書籍是一本又一本買了、看了,理論、方法都懂,但沒有實際操作。很快地,我又分心到其他更感興趣的事物上。
倒是因為寫作課的老師建議我開始寫「讚美日記」,於是我便有一搭沒一搭地(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寫了起來。再加上近年來,台灣吹起各種書寫日記轉變生命的書籍(像是,《3分鐘未來日記》、《6分鐘日記的魔法》),我躍躍欲試,也買過幾本。日日書寫的作業方式對我來說並不陌生。
不過沒有人盯的專案能否照表操課、老實執行,就是意志力與毅力的問題。容易放棄如我,從來沒有把「讚美日記」或書籍所附的日記本貫徹到底。
前一篇說過我直到2024年才死馬當活馬醫,認真執行「肯定與感恩日記」,主要原因是我發現,自我苛責與批判的習慣,導致生活種種難題,
寫了一陣子「肯定與感恩日記」,我發現書寫時心情平靜,一天一頁累積下來的點滴,也協助我轉換視角;藉由將目光焦點刻意轉向善美的事物,我不再將注意力灌注於負面訊息,或者因為腦中停不下來的批判與念頭,而一再落入地獄。
正因為你專注於甚麼,你就得到甚麼。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過去小看了「自我慈悲」所蘊含的寶藏,以為就是五花八門身心修練的其中一種,而且「自我慈悲」簡單樸素,一點也不虛華。如今回想,這才明白「自我慈悲」完全是「愛自己」的基本功。
人類發明了語言,細緻分類各種情感、感受、情緒,但其實慈悲就是愛,是生而為人自然而有的情感。是你看到有人受傷、受苦、受難,會流露憐憫與同情心,既而伸出援手,助人一把。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為什麼慈悲會發展不出來?為什麼拿出慈悲心感覺有障礙?我認為,那是因為我們都在「有條件的愛」下成長,帶著父母與主流世界的框架看待自己,是框架與價值標準阻礙了慈悲的流動。
當我藉著書寫與回顧,我與嚴苛的自我拉開距離,中立地旁觀自己,把自己當成小孩重新認識。那像是摘掉功利的眼鏡,帶著單純的好奇心去認識一個獨立個體,常常會有一種「啊!原來我竟是這樣的一個生物。」的讚嘆與疼惜,覺得自己實在很搞笑,慢慢地,自我折磨的遊戲停下了。
取而代之的是輕鬆、耍寶、喜劇的氛圍。不再鞭打自己、羞辱自己之後,人生而有之的情感便自然湧現,看見自己受苦受挫會心疼,看見自己做不到、做得不好的部分,也能有容量接納自己就是這樣的一個平凡人之事實。
以後設認知的角度來看,這就是一段「自我慈悲」的旅程。
於是,以親身實踐後身心的正向回饋來看,我敢說,「自我慈悲」不僅有用,也非常適合活在高轉速、高度競爭與社群鎂光燈下,導致各種身心問題的現代人。
*關於「自我慈悲」有疑慮的人,像是對自己太好就是一種自我放縱,建議閱讀由臨床心理學家Shaunan所著的Good Morning,I love You,中文書名《訓練大腦 讓自己更強大》。(因為中文書名跟作者本意與書中理念背道而馳,所以我覺得有指出的必要。)而在本書中,self -compassion 譯作「自我關懷」。
臨床心理學家、大學教授Shaunan發揮做學問的科學精神,書中每一主張與理論背後皆附上相關實驗與研究結果,用數據與醫學實證一一破解大眾的迷思,多方驗證「自我慈悲」與心理健康密可不分。
至於我則決定在未來都是「自我慈悲」的實踐者。因為「自我慈悲」至少在我嘗試突破生命限制、來自原生家庭的深重影響,給予心靈的助力,虛弱時穩穩接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