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綠豆爸（趙介亭）& 阿德勒AI
綠豆爸：阿德勒，這幾年我在講座和工作坊中，觀察到一個讓父母非常挫折、卻又天天發生的現象。當孩子犯錯、情緒失控，或者出現脫序行為時，我們大人的第一反應，幾乎本能地都會問這三個字：「為什麼？」像是：「為什麼要打人？」、「為什麼不寫功課？」、「為什麼講不聽？」......
阿德勒：綠豆爸，這確實是父母最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但我想請教你，當父母問出這些「為什麼」之後，通常會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綠豆爸：通常會有四種結果：第一種是「沈默」，孩子一句話都不說，搞得父母火冒三丈。第二種是回答「我不知道」，這也是最常見的保護色。第三種是「怪別人」，找各種理由說是別人的錯。第四種則是「說父母想聽的答案」，為了趕快結束這場對話而敷衍了事。最後不是父母在幫孩子找理由、給選項，就是覺得孩子在推卸責任，然後就從「問問題」變成了「說教大會」。
阿德勒：這完全在預料之中。因為問「為什麼」，其實是讓對話陷入了僵局。綠豆爸，當我們問「為什麼」的時候，我們其實是在看哪個方向？
綠豆爸：問「為什麼」，通常是在找原因。就像車子壞了、人生病了，我們會習慣回溯「過去」或是歸因於「外在」，想找出是哪裡出錯了。這在處理物體或生理問題時很有效，但在教養上，這似乎往往行不通？
阿德勒：沒錯。修車、看醫生，確實適用「原因論」，因為機械和生理機制是受因果律支配的。但面對「人類的行為」，若是執著於過去或外在的「原因」，就會掉進一個巨大的陷阱。這不僅讓我們沉溺於不可逆轉的「過去」，更常讓我們將責任推給不可控的「外在環境」。當我們認為問題都是別人和環境造成的，我們就失去了改變的力量。這個陷阱就是：我們會賦予現狀一個「無法改變」的藉口。
綠豆爸：這就是我在現場最常看到的教養無力感來源。阿德勒，能不能請你用一個具體的例子，讓讀者更清楚看到「原因論」是如何變成藉口的？
阿德勒：當然。假設孩子不寫功課，你問他「為什麼」。孩子回答：「因為我很累」或者「因為老師很討厭」。注意看，「累」和「老師討厭」都是發生在「過去」或「外在」的理由，而且這些理由不一定是事實。如果我們接受這個原因論，那結論就是：「既然你累了，那不寫功課也是沒辦法的事。」這是在幫孩子免除責任，而不是解決問題。
綠豆爸：這真的是一針見血。許多父母以為問原因是在幫孩子釐清問題，結果反而是給了他們一把「免死金牌」，讓他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因為我有『我很累』這個理由，所以我可以不寫功課。」這反而強化了他們的問題行為。
阿德勒：正是如此。更糟糕的是，原因論通常帶有「決定論」的色彩——認為過去的創傷或環境決定了現在的我。這會剝奪人們改變的勇氣。
綠豆爸：阿德勒，你提到的「決定論」，這聽起來有點學術，但似乎深深影響著我們。能不能請你多解釋一點？為什麼我們這麼習慣用「決定論」來看待事情？
阿德勒：很好的提問。決定論就像是物理學的因果律——撞球 A 撞到了 B，B 就一定會移動。在心理學上，決定論認為：因為我有不幸的童年，這是「因」，所以我現在性格扭曲，這是「果」。這聽起來很科學，很有邏輯，對吧？但為什麼大家這麼愛用？因為它有一個巨大的「好處」：它可以免除我們的責任。
綠豆爸：免除責任？你的意思是，當我們說「是因為......」的時候，我們其實是在說「這不是我的錯」？
阿德勒：沒錯。如果我不去工作是「因為」我有社交恐懼症——這是歸咎於過去的經驗，那我就不用面對工作的挑戰和可能的失敗；如果我打孩子是「因為」我父母以前也打我——這是歸咎於遺傳或環境，那我就不用為我缺乏情緒管理能力負責。決定論給了我們一個最完美的藉口，讓我們可以安安穩穩地待在現狀裡，雖然痛苦，但很「輕鬆」。這就是為什麼人們緊抓著過去的創傷不放，因為那是一張「不用改變」的通行證。
綠豆爸：天啊，這太犀利了。原來我們常掛在嘴邊的「創傷」或「原生家庭」，有時候竟然是我們為了逃避改變而拿在手上的擋箭牌？
阿德勒：雖然聽起來很殘酷，但這是事實。只要你相信過去決定了未來，你就死心了，你就不需要努力了。這就是為什麼我說：「心理創傷並不存在。」
綠豆爸：等等，阿德勒！這句話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必須替讀者說句公道話。在《被討厭的勇氣》這本書裡寫到這句時，其實引發了很多人的質疑與反彈。對於那些真正遭受過虐待、霸凌或巨大災難的人來說，你說「創傷不存在」，豈不是在否定他們的痛苦？甚至也有許多阿德勒學派的專家認為，你本人應該不會如此武斷地說這句話。這聽起來非常冷血耶！
阿德勒：綠豆爸，謝謝你直言不諱。我完全理解這句話聽起來有多麼刺耳。確實，那是岸見一郎先生為了強調「目的論」而做的演繹。但我必須澄清，我從未否定過那些痛苦的遭遇，也絕非冷血。我在《阿德勒心理學講義》中是這樣說的：「任何經驗本身都不是成功或失敗的原因。我們並不會因為經歷的衝擊——也就是所謂的創傷——而受苦，而是我們從中提取了適合我們目的的東西。」
綠豆爸：這聽起來溫和多了，但也更深奧了。你的意思是：不是「經驗本身」決定了我們，而是我們給予經驗的「意義」決定了我們？
阿德勒：沒錯。我不是否定「痛苦的過去」曾經發生，我是反對我們把「現在的不幸」全部推給過去。因為如果我們認定「創傷」就是我們不幸的唯一原因，那我們就真的無能為力了。但如果我們承認是我們自己「選擇」了某種解釋，那也就意味著，我們隨時可以做出新的選擇。
綠豆爸：這讓我想起很多父母會說：「我就是因為小時候被父母打罵，所以我現在才會打罵孩子。」照你的說法，這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不想面對「情緒管理」這個課題？
阿德勒：是的。因為承認「是我選擇發脾氣」需要巨大的勇氣，那意味著你必須承擔改變的責任。而推給「原生家庭」則輕鬆多了。親愛的朋友，別再當「過去」的囚徒了。只要你還在問「為什麼」，你就還在把人生的遙控器交給過去。
綠豆爸：這真的是當頭棒喝。如果不問「為什麼」，那我們到底該問什麼？我們該如何把遙控器拿回來？
阿德勒：這就是我們明天要談的主題。我們要從黑暗的「原因論」隧道中走出來，迎向光明的「目的論」。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守住這道防線。親愛的朋友，請記住，能夠承認「是我選擇了這個藉口」，雖然痛苦，但這正是拿回力量的第一步。
🍀成為自己的勇氣練習11：緊急煞車「為什麼」
我們已經太習慣問「為什麼」了，這是一種反射動作。今天我們要練習「緊急煞車」。
練習的第一步，是「覺察」。
當你發現自己正準備問孩子「為什麼做這個？」，或是問自己「為什麼我會這樣？」的時候。
練習的第二步，是「煞車」。
請立刻按下心中的暫停鍵，把「為什麼」這三個字吞回去。
練習的第三步，是「對話」。
告訴自己：「找原因通常只是在找藉口。我不想要藉口，我想要改變。」
練習的第四步，是「體驗」。
感受一下，當你切斷了通往過去的退路，雖然會有一陣慌張，但那份「我必須面對當下」的責任感，是不是也隨之而生了？
❇️綠豆爸的提醒
我們都很習慣當受害者，因為受害者是無辜的，是可以被同情的。但阿德勒告訴我們：「心理創傷並不能決定我們的人生。」這句話不是要你否定過去的傷痛，而是要你拒絕讓傷痛成為未來的藉口。放棄「因為...所以...」的句型，是成為大人的開始，也是父母能給孩子最好的身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