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我這樣一座孤島

國小時玩交換日記，我去你家再換你來我家，若是我討厭的人也不想你喜歡他，只要是你喜歡的明星我也跟著崇拜。更大一點，大學時，吃飯、KTV唱歌、圖書館讀書都想要有人一起，異鄉遊子啊，總覺得一個人看起來太孤單太寂寞了。上班後，喜歡熱鬧，幾個同事成為固定的飯友，午時一起吃飯喝咖啡，淡季有閒時還能來幾場橋牌。

其實一開始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對於一個二十四小時待命照顧嬰孩的媽媽來說，才沒有心思去盤算自己的生活有了什麼不同。悉數聚焦在小孩什麼時候喝奶？要換尿布了嗎？是不是按生長進度表成長著？有哪些育兒知識需要再補充？孩子不舒服了，忙著找出什麼原因，怎麼發生的？埋頭研究醫生開出來的藥方。

當時智慧型手機還沒有LINE群組，跟好友靠著email往來，常常她上封信問候著我好嗎？隔了幾天我才回她一如往常。帶孩子參加聚會，說沒幾句話，小孩就拉著妳的手說要吃米餅玩玩具；眾人的話題已經結束，妳還在餵食孩子吃飯。漸漸地，減少了類似的聚會。日子像陀螺旋轉，轉啊轉地過了，忘了盤算自己，無暇顧及朋友，有時突然情緒一湧而上想找人訴說什麼，卻又像乾涸的井般舀不出隻字片語。直到終於從孩子的奶粉尿布裡抬起頭，才發現一年僅剩不到五根指頭都算得出來的朋友聚會。

我怎麼將自己活成了孤島？

平日帶著小孩在公園散步遊玩，也是有熱絡地來找我聊天的路人，是想跟我當朋友的人嗎？有陣子我試圖敞開心胸面對新的社交，讓孤島向人群靠攏一點，結果他們不是要我買羊奶，就是希望一起團購益生菌。更有些手拿親子雜誌的年輕人，他們因為妳雙手牽著小孩，就急忙衝向妳。

我別過頭，繼續在這片育兒的海裡漂流，覺得孤島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真的沒什麼不好。或許是生活都被孩子的吵鬧聲填滿了，要是能自己安靜的吃飯或者逛街，那很好。也或許，我已不需要一大群的熱鬧來肯定自己的存在，不需要追求群體的認同感，不再嚮往黏答答的社交。

如今，我最享受的時刻，就是自己的獨處，安安靜靜真的很好。

雖然我是一座孤島。

※本文登載於聯合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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