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接受他出現在這裡。)
滿腔怒火灼燒得我心痛。
這如果是器官意義上的心痛就好了,那麼如果痛死了,至少我死時還是個好人。憤怒帶來的心痛總是能點燃我身體每一個細胞,把良善燒得連灰燼都不剩,把我變成自己不認識的樣子。
「妳沒事吧?」
友人拉拉我的衣角低聲問道。或許是因為我上一秒還在談笑,下一秒就露出和當下氣氛十分違和的表情,這讓她感到十分不安。
「那不是...上次你說的那個很可惡的人嗎?」
友人循著我的視線看到了那張她也認得的臉。她曾在與我的對話中見到過他,也讀過種種事件與事件背後的心碎。
那個人踐踏了友情和信任,並在我心中烙下不可抹除的背叛感。無論那些行為是基於什麼苦衷,有些人就是無法被原諒,此人的存在感合該與痛苦的記憶一併燒毀,在火光中展開一條全新的重生之路。
可他就是不願意在回憶中死去。
他走到我身邊,先向我的主管打招呼,諂媚地展示主管想要看到的東西,獲得主管的信賴與讚許。接著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咧開嘴,吐出足以讓旁人覺得我倆還交好的詞彙:『好久不見啊,看你過得很好嘛』
原本是都很好。
社會人自有社會人的風度,真心無需在此地展露。為了不讓更多人起疑,我只能熟練安排自己的反應。
但心底某個角落卻竄出一陣耳語:好想要他嚐嚐那種痛苦。
我的天又黑下來了。
一直黑著。
幾天後友人突然神秘兮兮地跑來找我。
「我找到可以讓你心情變好的方式了。」
『怎麼說?』
「你不是希望那個誰能夠得到報應嗎?」她眨眨眼。「我跟你說,我知道有一位 [神] 能幫你做這件事。」
(跟我來。)
友人上揚的嘴角像一個鉤子,掛著我最感興趣的東西。
她引領我走到園區後側,一棟老舊的大樓。
「在上面。」
這棟大樓是老式的五層樓,格局就像國中校舍,沒有電梯。友人拉著我到中庭的旋轉梯,拾階而上往頂樓去。
「這位 [神] 百試百靈。祂能夠實現你所有願望,幫你拿回你想要的公平。」
「只是 [神] 有一個條件。」
推開頂樓大門,友人拽著我的手勁也越發不容掙脫,並且徑直往女兒牆外走去,
「一旦祂幫你懲罰你想要懲罰的人,你就必須承諾祂,你會完全的原諒這個人與走過這件事。」
站在女兒牆旁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樓下方寬敞的水泥地。我不禁感到有些腿軟。
「承諾之後,你得從這裡跳下去,證明你所承諾的是真話不假。」
「如果你能完全的做到原諒此人此事,你跳下去也會平安無事。但如果你只是嘴上承諾實質卻仍然心懷怨恨,那你跳下去就必死無疑。」
「怎麼樣,你要委託 [神] 嗎?」
友人看著我,露出詭異的笑容。
『等...等一下。』
「你想讓對方得到報應對吧?」
『當然啊,憑什麼我就要成為那個吞忍一切的人』
「那你就委託 [神] 幫你出氣,然後你只要原諒就可以了。[神] 會用最嚴格的方式讓對方遭受百倍妳遭受的痛苦,所以懲罰效果你完全不用擔心的。」
『可是我....』
我害怕的想收回手,但友人扣住我手腕的那隻手力氣卻變得很大,與她素日柔弱的樣子大相徑庭,一陣風吹過我倆之中,讓我感到極度毛骨悚然。
「你怕你無法原諒他?所以跳下去會死?」
『....對。』
「可是 [神] 都要幫你懲罰他了耶。他一定會過得很痛苦的,百倍甚於你的痛苦喔。這樣你為什麼還不能原諒他?」
『....我不知道。』
「他的痛苦也無法成為你的解藥嗎?」
『大概...大概是吧。』
「既然他的報應無法成為你的快樂,那他死不死對你接下來的人生都沒有幫助,你又在糾結什麼呢?」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開始只是希望有人可以還我一個公道,我也許就不會這麼委屈....』
我忍不住蹲下來,大聲哭泣。
委屈感讓我成為自己都認不得自己、可怕的人。
我想我不是真的很在意,畢竟我根本不想再看到那個人,也不想再聽到他的消息。我渴望的一直是能夠走過這件事,能夠拿回我原本想要的人生。
良久,友人緩緩鬆開了手。
「審判不是不來。」
「但你的快樂必須先來。」
以上純屬虛構。
這是我那天做的一個白日夢(是真的睡著時做的夢),用第一人稱把夢境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