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跟一個暗地裡對我有怨懟猜忌甚至溢於言表的瑜亮情結,卻在表面上裝作大方自若、坦承以待的豬朋狗友的對話裡提到:我最近心情很不好,不想再跟推理的這些原地打轉,自以為是土耳其舞者似的,充滿自信驕傲地旋轉著身體尋求在哈欠連連的觀眾座位上,可能存在卻是誤會連連的欽羨眼光的草包為伍了。這種虛榮做作,這幾年來真是受夠了。
然而那個自以為是的豬朋狗友只是冷笑回答:我沒有看老高,可是他最近抄襲了人家的作品被罵翻天,哈哈!(沒看老高怎麼這麼值得驕傲到翹屁股呀?神經病嗎?)
雖然口口聲聲地說我想到甘肅的蘭州、敦煌這些地方去結束我的日子。可是我究竟還是弄了一間咖啡店在那邊瞎混日子,既不準時開店,也無心準備齊全的咖啡豆,甚至還有一個高度太矮,無法順手沖煮咖啡的吧台。連線有問題的藍芽收音機,以及招惹來一個沒戀愛過、沒有結過婚、體重讓我懷疑她把青春奉獻給相撲的中年大媽調侃:你個子這麼矮,這樣的吧台剛好適合你呀!
沒關係,都是經歷,這些都只是過程。演化本來就需要各式各樣的碰撞,這世世代代累積出來的經歷,都是安排中穩穩妥妥的演出而已。多餘的感慨與憤怒,其實是場無濟於事的激情狡辯,讓自己在內心劇場裡的抗議掙扎變成了可笑的插科打諢了。
除了推理小說這個多年來經常性的沮喪漩渦之外,拉我繼續暈眩下沉的還有也是早就見怪不怪的人際關係了。當我再拿著吉他彈起《獵戶星座》,對面的孩子、看熱鬧的客人,或者不耐煩的各種程度在假裝或者認真聆聽的人,又有誰真的看待過生命裡所謂忠誠的表現該有什麼具體的態度?難道事情的發生,都是沒有原因的嗎?
事情的發生都是有原因的,無緣無故不就是你脫罪的藉口或者意外的巧合嗎?
說回村上春樹的這本並不怎麼令人青睞的長篇小說《黑夜之後》,多年前我曾經為了迎合生活上巧遇的虛情假意,也跟著湊熱鬧且引以為傲地讀過了前幾頁。直到過了快十年了的今天,才又拿起這本因為最近心情低落重新讀起《聽風的歌》之後的緊接繼續心情。
這兩本小說中間間隔了二十年,村上春樹的寫作功力也令我咋舌地感受到原地踏步,或甚至向後走的一種尷尬萬分。我剛跟孩子講:難怪這本書一直沒有被這些來店裡的假文青提起,因為不只是寫作方向的矯情做作這種基本款的劣作風格而已,更慘的是,大家應該都可以輕易看出村上春樹努力賣弄英文能力,在許多並非外來語帶來的詞彙中,硬是要掛上個括號,其中附加一個國小級別的英文單字以彰顯自己的多語言實力,另外,令人厭煩的吊書袋作法讓我聯想到在巷子裡刁鑽蛇行的鱉三們,後來畏首畏尾地進門來跟我借錢的低姿態,或許這個比喻在衛道人士眼裡,又有著有錢人瞧不起人的結論,可是我就是馬上聯想到這些人間模樣,至於這些生活經驗跟我相差甚大的人對我有什麼想法,再也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都幾歲了,還剩下多少時間好活?
這個故事描述著生活過的日子對於當下與陌生人之間交流後的火花,這個小說就僅僅在談論這一夜發生的事情,非但沒有《聽風的歌》中講述發生在青春時期十來天的故事;也不到《尤里斯西》整個到天亮之後所有的心情感觸。茫然求學的空虛年少、虛度光陰對自己一知半解的流浪青年,因為生活壓力無所適從矛盾地在工作生活中游走的中年男子,或者寧可像樸樹一樣自我封閉卻被村上春樹帶領我們的視點看個精光的交雜。我覺得這本小說的立意與故事結構是構成村上春樹小說的一個洽當的角色構想,只是,因為太喜歡以《我》這個沒有情緒的角色來看待周遭,換成了第三人稱描述故事的發展後,我發現這竟然只是一本看似豐富卻極為空洞的假文學輕小說概念的實驗作品,彷彿看到了一條夾著尾巴滿身傷,急著逃走卻囉哩八唆地對著空盪盪漆黑森林咆哮的狼,那種無用的激情抗辯。
而賴明珠把《假寐》這個做作的說法用在口語對話裡無疑是對自己翻譯上的斷然自殘,我對她的《信任》與《懷疑》隨著閱讀的數量呈現了依次《反比》與《正比》的X曲線礙眼圖表,那天我佛慈悲不長眼地把林少華翻譯的《海邊的卡夫卡》給帶走了,我來不及制止,只好大方廉讓,反正我早晚還是要把林少華翻譯的版本都帶回來的,不是嗎?
與我生命裡接觸過的那些文青,像是嘲諷我沒有讀過劉克襄作品而顯得低俗的那一票幫派份子、像是打著冰清玉潔橫空出世旗號的蓮花大士們,村上春樹的作品其實只是反映作家對人間來往的看法,頂多是運用類文學寫作手法加諸在虛構角色上,徒望添加出一絲絲不負責任的瀟灑,意外引領出空虛時代一種新穎的論調而已,並不是你們的生活劇本,不需要照著角色的言談舉止做一個投影化身然後用來對付我,這並不能顯示出自己有任何的與眾不同,相反的,這種滿是坑坑疤疤的噁心巴拉,連同這本小說,我只有想吐的衝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