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羽仁男,是在廣告公司上班死過一次的男子,這個自殺並非抑鬱許久決定與世長辭那種自殺,而是「今天去野餐吧!」那種自殺,「今天去自殺吧!」不過吞了一堆安眠藥上了末班電車卻被救回來了,辭去工作,登了廣告:「Life for Sale.」
來的第一位是個老翁,他委託的工作是勾引其妻岸琉璃子,讓外遇的第三國人發現,進而被殺雙亡。事不宜遲地,羽仁男前往女子住處,假裝推銷進入屋內後,被懷疑是老翁派來的人進而被持槍抵頭威脅,又因被當作是ACS(Asia Confidential Service)的人而讓場面緩和了後,兩人上了床。過程中羽仁男聽到有人進門,或許是那第三國人吧,但只有女子在盡情地享受歡愉而未聞進門聲,羽仁男則盤算著在達到巔峰之時而死真是最棒的死法繼續「運動」,但事後才發現,那個第三國人不過是坐在床邊素描他們兩人的交合,他想把他認為和平美好的事物記錄下來,他說,他是和平主義者,連隻蟲子都不殺,ACS不過是他為了琉璃子的性冷感所編織的驚悚漫畫設定,他是黑社會老大也不過是謊言,他也不氣其二人之交歡,反而感謝羽仁男,而讓他走了。隔天新聞晚報:隅田川出現美女浮屍,名片寫著岸琉璃子。
第二位訪客是個女子,故事是她是圖書館員,在對報紙的筆友欄生膩後看了找書欄,其中一篇啟事是:「收購昭和二年(一九二七)發行,山脇源太郎著《日本甲蟲圖鑑》。二十萬圓現金交易,但要求書況完整。來信請寄中央優局郵政信箱二七七八號。」而她偷了這本書。本書的分類很特別,是以:
第一類 好色科(春藥目、強精目)
第二類 催眠科
第三類 殺人科
在殺人科中寫到「將梳角花潛金龜乾燥處理磨成粉混入皮質性安眠藥溴滑利尿素讓人服用便能在對方睡眠時下指令,引導自殺。」而女子與刊登者連絡上前往交易,而對方的三位洋人在銀貨兩訖後又問:「想不想再多賺五十萬圓?」這就讓女子找上了羽仁男,而這外快就是作藥物測試對象,當然,性命又再度售出。吞下藥水後,世界開始扭曲,人物表情巨大又清晰,畫面開始流動,景物開始膨脹,羽仁男開始與自己內心對話,而他收到的訊息是拿起手上的槍指向太陽穴扣下板機,突然間,他被撲倒搶走手槍,響起槍聲,藥效中斷,女子倒臥在血泊中。她愛他,但沒把握他也會愛她,所以死亡,他們這麼推測的。羽仁男坐上了三位洋人的車,請他們送他到濱松町車站。但這次沒有報導,他回到平時的感覺,「指的是他自殺未遂以後,一切都顯得很不合現實、無比虛幻的感覺。住在那個世界,感受不到任何悲喜,一切全包覆在朦朧的輪廓裡,『豪無意義的感受』,不分晝夜,像間接照明般,以柔和的光線照耀他的人生。」
第三位,是個少年。他拿二十萬圓委託羽仁男安慰其母親,所謂安慰也就是滿足性需求。故事是少年父親早亡,母子相依為命,後來母親不顧忌地一直換男人,前後十幾個,但每個都臉色蒼白很快地逃跑,兩三個月前被深愛男人拋棄就因惡性貧血臥病在床,原因是她是吸血鬼。而羽仁男在被日漸吸取精力後,薰的母親,想要嘗試動脈那流動滾燙的血,他們原先的預期是那時就是死期,不只是羽仁男,也是薰母,吸血完後將要放火一把燒掉宅邸。然而,當天在吸血前雙方去散個步,羽仁男卻昏倒了,被送至醫院後才發現自己惡性貧血昏厥,然而薰母已先將自身與宅邸一同燃盡。
聽完醫師老調陳腔的勸導後,身體尚未痊癒前,插曲已經迫不及待地來訪,是兩個A國大使館的人員,前來帶走羽仁男解決與B國大使館間的間諜戰,而在把世事都複雜化的世事中,超脫世界的羽仁男如同看破塵世般的簡單地解決了僅有B國掌握A國機密的窘境。綜合目前為止性命出售分別得取10萬、50萬與23萬,加上這次的220萬,羽仁男打算暫時休息,性命暫不出售。
然而,也是在遠離的這時,遇上了玲子。是在房屋仲介遇上的,玲子是將房屋高價出租卻限定諸如單身男性條件之怪異小女,她還幻想自己有梅毒而遲遲隔己於世,成天新宿與嬉皮鬼混,然卻遇上了羽仁男願租下,雖然事後他才發現這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必經。在住進之後一陣子,兩人就像同居一般,惟某晚玲子問及要不要喝點酒,兩人正要飲杯而盡時,羽仁男發現玲子手顫抖,急忙將兩杯飲物都潑灑上銀盤,銀盤立即變黑。
「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自己很清楚。我們現在一起共赴黃泉,才是最幸福的做法。」
「我才不要呢。」
「窩囊!你來這裡,不就為了賣命嗎?為什麼現在才卻步。」
「這是兩回事。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賣命給妳。再說了,我還付錢給妳呢,不是嗎?」
「說穿了,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死對吧?」
「不要講這種無聊的瘋話。妳自己才要有『賣命的女人』該有的樣子,得更乾脆一點。不管怎樣,我這條命都是我自己的。既然我想照自己的意思出售性命,那我就得做好心理準備後才出售。像這樣受人意志左右,糊裡糊塗的服藥而死,我才不要呢,我不是那種男人,妳可千萬別看走眼了!」
「說你不是那種男人?要不然你是哪種男人?」
羽仁男語塞。在細想自己的言語後,懷疑自己已背叛自己,結果上而言出售性命與糊塗遭殺應同為死才是,性命開始出售不也因為自殺未遂而想被動尋求死亡嗎,剛剛那樣死去不正是夢寐以求的情形,玲子不正視溫柔體貼的女人嗎?雖不承認,但恐懼在胸內發散。
後來,羽仁男逃離了玲子,想起玲子看過羽仁男長相的照片何來,但在這擔憂的同時,又同時確實自己對死亡的畏懼。那之後,日夜懼怕著跟蹤以及腳步聲,甚至腳還被像是發訊器的東西刺傷,這種不安感,
「這種等候某事發生的心情,同樣也是羽仁男已許久不曾體驗的感覺。在等候客戶前來買他性命那段時間,他一直在浪擲自己的時間與人生,所以任何事都不會令他煩心。但此刻,猶如等候戀人般,等候那來路不明的事物前來,這種心境使未來化為沈重的實體,讓他第一次有這樣的體會。」
在腳上的簡單治療完成麻醉退了後到了池袋的百貨公司看看,想著,「無數的商品,都在暗示著會買走他們的各個小家庭和小家族。一想到這裡,他便覺得快要喘不過氣來。為什麼人們這麼想活下去?沒曝露在死亡危險下人們,卻想要活下去,這樣的情感不是很不自然嗎?想要活下去,而不會讓人覺得難以置信的,應該只有像他這樣的人才對。」
坐上西武線前往飯能,
「五月溫熱的空氣,與車內人們的體味摻合在一起,令羽仁男感受到睽違許久的『社會生活』,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氣味。他確實很想活下去。但曾經脫離過這個社會的人,有勇氣再度走入那薰人的惡臭中嗎?這社會因為每個人都沒發現自己身上的氣味,才能順利的營運。大學生整整一個禮拜沒洗的襪子臭味、女學生甜膩的腋下氣味,以及帶有厭世意謂,特色鮮明強烈的『處女氣味』、中年男子那宛如黝黑煙囪般的氣味...每個人竟然都毫無顧忌的散發自己的氣味。羽仁男試著將自己想像成是無味無臭的人,但他沒什麼自信。」
最後事情是在實際上幕後確實是有個ACS的組織懷疑羽仁男是警方探員刊登性命出售要調查組織,進而從素描男、三個洋人以及老頭其實都是組織的一員,懷疑的同時想要釣出更多警察,然無論羽仁男如何解釋都無從取信,是在擔憂時預先製作的假炸彈(塗黑木盒放個碼錶)才順利逃脫,然而到了刑警處仍被當成是瞎掰被趕出中結束。
故事充斥著卡夫卡式詭異且荒謬的不和諧感(我回憶起的是《審判》或《城堡》的閱感),故事之初羽仁男是厭世的,不是那種假文青式的厭世,是否定生命那種虛無態樣的厭世。因心血來潮的自殺,到未遂後將性命一再出售,將尊貴的命放在金錢資本量尺上待價而沽的態度已然表態對於生命的蔑視,然而是在玲子之後,羽仁男才從隱約到顯然的產生對生命態度的轉變。是因為輕鬆獲得相較原先工作好幾倍的三百多萬現金這充滿銅臭的理由嗎?我認為倒是在原先並未認知與體認自身生命之時,輕率地忽略,就如同羽仁男認為自己的生命由自己掌控的結束與糊裡糊塗結束是不同的一樣,這也確實不同。原先的生活太沒意義,不是像文青式那種庸俗的無意義吶喊,而是「新聞的印刷字變成排成一列的蟑螂」這種無意義。那種從有意義追尋無意義的貪生怕死,不同於羽仁男始於無意義追尋有意義自由的方式。
文字是在語言之後成為人類知識載體的一種符號、象徵,可以粗略地等同於文明,而蟑螂無疑地是這個摩登時代中最骯髒噁心粗鄙的生物,當這崇高人類文明成為蟑螂爬行,沒有什麼比這更虛無絕望。不過在轉變之後,神經質的疑神疑鬼確實看似異常,但在我來看這卻是對生命深刻的體會,因為這種種行止都源自於對死亡的恐懼—就像霍布斯所論的人性—換言之,對生命的渴望,此時羽仁男成為了肯定生命的主體。從他鄙視那制式化的人們與自身,不知為何而生,不知何所應懼,活著卻不知為何而活,反省過的生命成為了裝載了意義的生命。
1968年出版的本書,內容像是無意義的故事,而這些是羽仁男的想像嗎?我認為不重要。作為一種虛構,著作也是三島由紀夫的想像,然而縱然是一種無意義的虛構,仍然能讓讀者的我們產生有意義的理解,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