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或許大家都有過類似的生命經驗是,因為大人說小孩不懂事,大人在講話時要安靜一點,不要亂發表意見,或是在某些有外人的場合,我們應該緊守著「分寸」,而不去跨越那條介於有禮和失禮的那條線。
然而當我們越長越大,我們逐漸發現,原來世界的遊戲規則不是這樣,沒有人會自然地把我們的想法或利益放在心上,而社會的遊戲規則也是,敢充分表達自己意見的人,往往佔了上風,而得到被他人聆聽的機會,也往往有更多機會去實踐自己內心的想要。
無論是求職、轉職,或是企業內外部的跨部門、單位溝通,與其說是衝突與折衝,其實更多的是如何溝通自己、部門的需求、期望與最深層的恐懼。職場與生活當中,也有好多的溝通,因為彼此擔心被掀開底牌而退無可退,所以一直處於只溝通表面議題的打模糊仗狀態,最終導致溝通的雙方一無所獲。
在跨國公司的工作的好處是,總會有機會去觀察到不同族裔、語言、文化背景甚至是不同年齡層同事的思考與行事方式。相較於所謂東亞內斂文化薰陶之下的自己,總是難免在發言或是提出需求時考慮著「合宜」的尺度,無時無刻不用內心的小警總審查著自己,擔心是否要求太過或是不符合對方部門利益?
在工作上,我更愛觀察歐美文化背景的同事,他們如何表達自己的需求而成功地獲得自己想要的支持與資源,而又在專案發展不盡如人意時,依舊能夠肯定自己做得好的部分,而非全盤推翻過去的努力。
我發現,那些可以在茫茫人海被看到或被記得的那些人,往往不是我們想像兢兢業業、認真做事而不做出過分要求的人,反而是那些敢想、敢問、敢要的那些人。
因為敢想,他們比其他人更有被看到的欲求與索求資源的動力;因為敢問,他們可以成功去核對自己的利益與對方的利益有哪些相符與相異處;因為敢要,他們得到的不是全有全無的結果,而是總能在現有基礎上獲得額外的關心和資源挹注。
英文單字 Entitlement 有多種含意,無論是有權擁有的東西、權利、法定權利或是某種資格。而我的那些敢要的同事們,通常都是抱持著他們有權擁有的心態,去爭取自己所需要的資源;而那些不敢要的,往往只想著自己沒資格去要那麼多。這一來一往詮釋的差距,往往也讓工作成果大不相同。
曾經有位工作上碰過的國外夥伴 D,她之前負責的案子因為其中有些細節與時程沒有掌握好,導致專案有可能延宕,而甚至會導致某些相關人因為預算不足被排除在專案之外,無法達到當初設定的目標跟預期成果。
但當某位專案被影響到的主管,要跟D的上司去溝通這件事時,D雖然心裡感到害怕,但也直接地跟該位主管說,請他跟她的上司說,雖然這個專案目前看起來風險很高,她在當中仍舊很努力去協調,希望主管有看到她的努力。最終,專案在大家的協調與資源調配之下仍舊得以進行,而D也沒有被咎責,還順利地在之後的內部轉職到了理想的單位。
覺得自己有權利去和主管表達自己曾經做過的努力的D,不以專案當下狀況而定義自己的成敗,而是針對自己曾付出過的部分清楚地表達希望能被認可的需求,而這樣的需求最終也被接納了。
這個案例給我的啟發是,與其時時審查自己是否「有資格」去表達需求?倒不如放更多心力在如何清楚且不扭捏地完成每一次溝通利害關係的任務。畢竟我們每個人都有權利去提出自己的需求,而他人也有權利去拒絕我們的請求,或是去協調出彼此的共同利益。但這樣的溝通只會發生在事情有被說清楚的當下,而不會只停留在彼此腦海的小劇場中。
或許,在下一次我們開啟需求溝通的對話前,也可以問問自己,那些「不敢想、不敢問、不敢要」到底是我們沒資格,還是我們消極地放棄雙方原本可以進行建設性對話的權利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