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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蜉蝣人生,不如愛個痛快!《距離的悲憫:安德里亞斯.穆埃個展》

2020/11/08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因為舉世注目的美國總統大選,十一月初秋泛著濃濃的政治味。但政治背後,總是「人心」。神聖的一票以理性為名,卻經常因為恐懼、因為同情、因為憤怒...,而被情緒綁架。報導者最近引述金馬獎執委會執行長聞天祥的話,提到:「政治從未解決過人內在的問題,更複雜、重要的事情,電影可能更有力量去面對。」不只電影,藝術皆然。心暖和了、鬆緊自若,醞釀的是理性而正直的判斷。這次,德國攝影師安德里亞斯.穆埃(Andreas Mühe),用一幅幅巍峨景致裡誇張擺拍的人像,揭發殘酷現實底層的珍珠,也讓我再度肯定自己的原廠人設。希望你也能從中發現真我、鼓起勇氣追求所愛,或許在光棍節前成功脫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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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跟看展前的我一樣,不清楚安德里亞斯·穆埃是何許人也。可是,他在德國可不是沒沒無聞。不但父親是知名演員烏爾里希穆埃(Ulrich Mühe)(電影「竊聽風暴(Das Leben der Anderen)」男主角),他也曾貼身跟拍過德國總理梅克爾。當然對我而言,終究是那刻意造作、姿態浮誇、人景對比,服裝還明顯指涉納粹親衛隊的誇張影像風格打動了我,讓我決定前往遙遠的白石畫廊一探究竟。

三個男人、一個完美的民族形象

《運動》(Sport)局部, 2004, 作者翻攝
展出的30件攝影作品中,入口旁《普洛拉》系列(Prora,2004)的《運動》(Sport,2004)這件作品,率先吸引我的目光。三個金髮碧眼的德國男孩,穿著白色無袖背心、或紅或黑的運動長褲,其中兩人還拉撐毛巾作著伸展操,毫不隱藏那健美的體態。
根據白石畫廊的展場說明,「普洛拉」是納粹當時在呂根島(Rügen)上建設的度假村名稱,而納粹德國國旗的顏色,正是紅、黑、白三色...。
顯然,這是亞利安男人的理想原型、更是希特勒恐怖「夢想」的源頭。

最狂的,是醒著做夢的人

有些「夢想」走到極致,會形成一種殘酷,而且是喪失人性的那種。有一句名言是這樣說的:
有人睡覺時做夢,有人醒著做夢。而醒著做夢的人比較可怕,因為他真的會去做。
相當有警示作用。諷刺的是,這句話卻出自於英國軍官/作家T.E. Lawrance。他正是協助阿拉伯解放、大名鼎鼎的「阿拉伯的勞倫斯」,還因此成為希特勒少數公開景仰的偶像。但是如今看來,這句話簡直打臉希特勒,何況據傳Lawrance自己很可能有「同性戀」傾向...。
納粹和希特勒如何「落實」夢想的,我們都心知肚明了。他們義無反顧地追求德意志民族的「偉大」,優化血統、剷除異己。全力斬除的是猶太人、殘疾者,還有對種族繁衍無益的「同性戀者」(有沒有覺得跟美國白人至上主義、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口號異曲同工)。
但話說回來,我想凸顯的不只是罪惡,更是血洗鎮壓中仍然熠熠閃耀的人性。紀錄片《175紀事》中,觀眾看到的是其中一位受納粹荼毒的同志,仍然發揮大愛援助其他難民;臺南人劇團曾改編成舞台劇《浪跡天涯》、由美國劇作家Martin Sherman創作的《Bent》,最令人動容的畫面,莫過於兩個配戴粉紅色三角胸章的階下囚,並肩站著,為了迴避直接接觸的懲罰,只用言語享受著性愛過程...。
顯然,
背景愈是深沉,反而愈是襯托出人性的光輝

回眸看看《運動》這件作品,我開始思考:
只有「美」才算正常嗎?賞心悅目的畫面之外,女性在哪裏?「非俊男美女」、「肢體殘缺」、「柔弱易感」的人又在哪裡?總歸一句:到底怎樣才算正常?

蠢蠢欲動的斷袖之愛

安德里亞斯的《上薩爾茨堡(Obersalzberg)》系列,直接指涉納粹統治時的領袖禁區:「上薩爾茨堡(Obersalzberg)」,讓人物在阿爾卑斯山區秀麗風景中,穿上納粹軍服擺出各種姿態。凝神一看,其中一幅群山雪景下方一角...,疑!?竟然有兩個男性軍人正在...擁吻。
《上薩爾茨堡(Obersalzberg)》系列作品局部,作者翻攝

認識自己:天性愛看雄性酮體

看到這裡,我神遊到那段在性別認同上掙扎迷惘的過程。曾經,我一度覺得在雙胞胎中相對小隻、性取向也不同的我,恐怕是細胞分裂後基因突變,而多出來的那個。
電影,是那段時間的救贖之一。國小初探自己身體的階段,李安《囍宴》為家庭維穩的假婚姻,先勾起了一股異樣的情愫。升上高中,美術老師帶著全班去看陳俊志《美麗少年》,讓我真正具體描繪出同志的概念、他們面對的掙扎和歡愉...。但是自私的我,還是為了滿足社會和家庭對「正常」的期待,交了女友還傷害了這段感情。結束之後,我決定釋放自己。從此,我對男性酮體迷戀的天性,就這麼跌跌撞撞,在社會框架設下的屏障石塊中,爬出土壤大口呼吸。

幫助記憶:這些年的美好戀曲

終於在2003年,我交了第一個男朋友。三年後分手,事隔一年又交了第二個男友,到現在已經整整十二年。回想兩段關係的初吻,一次在山腳下、一次在宿舍屋頂上,卻都一樣襯著無人的黑夜。那股深邃沁骨的黑,不只是情人們普遍渴望的隱密黑,更是一種不足為外人道、以為要一輩子隱藏的情感黑。就像作家白先勇的《孽子》裡寫下的,「我們只能依靠動物的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條生存之道。」
只是2003年,也是第一屆台北同志大遊行。台灣同志社群,十幾年來跟著遊行從地下走向日光,就像穿越長長的隧道終於重見天日。中間催生出高雄、屏東、台中、花蓮、苗栗各地的遊行活動,同志文學和電影也逐漸日益活躍。如今台灣不但擁有酷兒影展GagaOOLala影音平台,今年國片《刻在你心底的名字》、《親愛的房客》更同時回應著同志議題、引起熱議。當然,最重要的里程碑,還是前年同婚公投、還有去年同婚合法化。
很多人覺得,那不是從此天下太平了嗎?同志還需要爭取什麼嗎?甚至,同志遊行還有什麼意義?呼應著十月底剛結束的台北同志遊行,報導者第23集podcast採訪到多次擔任遊行主持人的智偉和Amy。他們說,擁有「日行權」和婚姻權遠遠不夠,同志運動還有更多議題未解(例如跨國婚姻),歧視仍然在各個角落發生著...。是啊,法律終究是基本保障,改變多數人觀念、改變歧視的現實,畢竟是一條漫漫長路。而且正向能量破表的遊行本身,對前仆後繼躲在角落的年輕同志來說,總是一個燈塔般的存在吧。我願相信,有一天台灣會誕生更多當代藝術館「光。合作用」的同志議題展,甚至像英國一樣,出現一個成功的變裝陶藝家Grayson Perry

注入希望:我們都只是一個螞蟻般的存在

或許,閱讀這篇文章的你、或者身邊的親朋好友,也正卡在性別認同的那道坎。安德里亞斯的《施利茨克赫勒的黨衛隊隊員》,或許能稍稍舒緩那「跟世界做對」的恐懼吧。
偌大的雪景畫面中,只見一個親衛隊員,在上薩爾茨堡一片純白山坳中踽踽獨行。是啊,跟浩瀚的宇宙、廣袤的世界相比,每個人終究只是滄海一粟,這種渺小反而讓人釋懷。山,不會因為我們走自己的路而瞬間崩塌(當然,集眾人之力毀壞自然、強取豪奪,那又另當別論了),生命一瞬,唯有盡可能忠於自我、活好自己的類蜉蝣人生,僅此而已。
《施利茨克赫勒的黨衛隊隊員》(SS-Mann am Scharitzkehl)局部,2009,作者翻攝

*如果你想了解更多...
展出日期:2020.10.02 - 11.22
展覽地點:白石畫廊 台北空間(台北市內湖區基湖路1號1樓,近捷運西湖站)
官網:請點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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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非藝術背景、卻三天兩頭跑展覽的「美術館路人」,除了仰賴直覺定錨眼前作品,更愛問問自己是感覺激動、寧靜、或泫然?還要自虐地,連結當下的人生處境連結,才甘願返回紛擾的現世。於是決心用書寫,實踐艾倫狄波頓《藝術的慰藉》的唯心觀點,捨棄高冷論述、直探藝術所誘發的感觸。請準備好,跟著藝術一起「走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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