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為了服膺工業時代需要培訓大量被規訓勞動者的需要,我們被教會要看時間、要守時不要遲到,學校的課表也是以40分鐘到50分鐘一單位,切分每個科目的上課時間和下課時間,而老師再把課程像是切蛋糕一樣塞進時間的盤子裡。進入職場後,多數職場的上下班打卡,也是將員工視為生產單位的一個部分,彷彿每天早上九點,把零件再次裝上機器後,整台大型機器又可以開始運作、繼續生產,而機器上的零件也能暫時沈浸在什麼都不想,只求身為大型機器一份子的安全感。
正因如此,在疫情爆發許多公司紛紛居家上班或分流辦公期間,總會聽聞見不到員工焦慮不已的主管,要求員工全時刻開視訊以證明有在上班,或是三不五時打電話或發訊息查勤,深怕一不留神,員工就會集體偷懶的職場怪譚。
我們太習慣過著有人規定好的日子,在固定的時間做固定的事情,卻很少去思考,我正在過的生命,是不是有值得自己的時間呢?人近中年,除了剛進職場常收到婚禮的邀請或是前幾年新生兒的喜訊,現在更多得到的消息是正在處理關係(無論分居、離婚、婆媳、子女教養、長輩照護)或是職場新陳代謝(倦勤、離職、轉調、渴望開創第二職涯)的案例。每個人在人生的不同階段,都必須考慮著,生命接下來的時間,我想要放在哪些事情上?
英文有個字是worthwhile,意指「值得花費時間(或金錢)的;值得做的;有真實價值的」,worth本身有表達價值的意思,而while則是一段時間。這樣巧妙的字詞組合或許也可以給我們一些啟發——你正在過的生命有值得自己的時間嗎?
我們都心知肚明,那些曾經經歷過的時間,無論是在學校學了不喜歡的科目、因為過度投入社團被當掉需要重修的科目、選了不喜歡的主修、職場上曾經歷過不適配,甚至讓自己痛苦萬分的工作,這些都是沈沒成本,再多的後悔或是自責,都無法扭轉已經投入的時間。除了問問自己,是否有從這些或許不那麼正面的經驗獲得認識自己、了解所處環境和自己手上資源的資訊?也更該問問自己,在接下來的人生選擇裡,我願意把自己的稀有資源——時間,投入在哪些值得的人、事、物上呢?
人生帶來的挑戰和功課跟學校給的不太一樣,往往都不是等你準備好了才給你,或是先修過初級班才會晉升到中級班的線性進展,而是在你最出奇不意的時間來到眼前,沒有預告、沒有試上甚至也沒有重修機會。看著小孩成長呀呀學語或是踏出人生第一步的機會,或許一輩子也就一次,而陪伴著老去甚至是生病的父母和家人過完下半生的機會,也真的只有一次。
每一個唯一的一次,都只有我們自己可以選擇要投入多少時間和資源(心力和金錢),也只有自己是這些時間的擁有者和使用者。我們可以選擇在飯桌上跟孩子吃飯時,繼續滑著手機看著新聞和社群動態,也可以選擇跟眼前的孩子對話,問問他們一天好不好,喜不喜歡上學;我們也可以因為加班、公司專案,錯過家人聚會、重要的生日、紀念日等時刻,或是刻意把工作提前排開,把重要的人放在優先的順序上。
每一個關於時間的選擇,都像是電影《駭客任務》裡的紅色和藍色藥丸,紅色是不確定的未來和擺脫母體的虛擬現實控制,而藍色是在模擬現實中繼續無知地生活在舒適的夢境中,我們都像主角Neo一樣,每天的每天都必須做出無數次這樣的選擇,而或許我們也可以像是主角Neo名字所揭示的意義一樣,每天的每天,都為自己做出可以開啟「新的」生命選項而非受制於現實的選擇——隨時問問自己:「你正在過的生命有值得自己的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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