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諮商(十四) 那些以痛為傲的人們...

2022/10/19閱讀時間約 2 分鐘
其實,我在工作場域蠻常碰到一種人,我稱他們為「以痛為傲的人」們。
通常他們的特徵是,他們可以很淡定的說自己的各種慘事,或是各種得過的身心理疾病,有時甚至聽聞過往他們自殺未遂的經驗。
他們大多有一種特性,就是第一次見面,或是初談時,我會感覺到一種「氣場」,那種氣場彷彿是他們點著蠟燭,開始娓娓道來一段悠遠而流長的故事。
有時光是故事的中間,我可能就已經覺得毛骨悚然,或覺得對這人很佩服,這人怎麼可以活到今天?
講完這些慘事,他們通常會有一個經典反應:看著我,戴著不搵不火的微笑,問:「你有看過,像我這樣嚴重的個案嗎?」那一個瞬間,我常常有一種主客顛倒,彷彿我是一個正在被敦敦教誨的小輩,而他是經歷百般風霜,今天也只是告訴我九牛一毛的老前輩。
我知道其實這一類的案主,會本能性的引發一些心理師的不舒服,因為會在某一個瞬間有種「心理諮商真的有屁用嗎?」的這種質疑感,飄散在空氣中,對方沒有明言,但從對方想一直把故事講完就可以感受到-他其實不相信諮商。
或許正確說,他正在表現不相信諮商。
年輕一點的我,會跟他們說:「我聽到你背後有很多的辛苦,我還是很希望可以幫你...」也許一邊說著,一邊難以抑制心內的害怕與彷彿被貶抑的不爽。
後來學了一些話術的我,起碼有兩種說法:「有時我也不這麼信諮商,但既然你都來了,就試試吧。」或是「如果你不覺得諮商可以信任,其實你講完故事,我們也差不多就到這裡吧。」端看我想不想和這個案主合作。
不過最近....我其實沒有更新的話術,而只是更深刻的體會到了一件事情:當一個人可以雲淡風輕地說自己的慘事,還需要帶著貶抑專業的姿態來面對我......也許對方正在說,有一種痛,他非常非常難相信這個世界有人可以懂。
就像不相信眼前已經拿到證照,也略有幾番人生體會的我可以懂一樣。
也許他說再多的故事,那些深深刻入他們曾經蜷曲過又平了的面孔裡,是一層又一層,連實際經歷慘事的他們都未必懂,那更難相信沒經歷這些事件的我又怎麼能懂的心境。
該用甚麼樣的形容詞來描繪?也許只能不斷地把故事細節說的更細吧,再多的心境形容詞,也難以還原當時猝不及防但又必須當下忽略的劇烈痛苦,一次次事件來襲,也許他們也只能接受,根本沒有反抗一種在他們心裡猶如「命運」一般的東西。
年紀大了一點點,我沒學會甚麼新的技巧與話術,至今也只會說著當年課本裡最常說的對這些生命謙卑,但我也只願有時,可以讓他們不需要用這些驕傲來包裝這些痛苦,或是,得尊重這些驕傲。
這些驕傲幫助他們防衛了過往種種可能接近致命的威脅。
慢慢地凝視,然後慢慢地看清楚,有時可能就相對無言,有時可能眼眶泛淚,有時可能......我也萬千感受,講不出一句鼓勵或是同理。
而或許,我們都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可以說一句:
「在這裡,可以讓痛苦只要是痛苦就好。」
馬路上的譬喻法
馬路上的譬喻法
浸淫諮商多年,終於決定在老了與時代的洪流中,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寫下些我流思考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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