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ss any key
〈Press any key〉2023-04-08
以漫長的歲月作為度量基準，永遠都不會「太遲」。雖然我們沒辦法像文藝作品中描繪的那樣，去到自己的童年時期做出改變，但就像在總冠軍系列戰中被從3-1追到3-3時教練大概會說出的話「如果球季開始前有人告訴我們，只要贏了這一場比賽就能拿到總冠軍，我們肯定十分樂意。」，我們的確可以在任何時候重新開始。
第一次特別令人印象深刻的「永遠不會太遲」是出於一位溫柔的社會科老師（我已經不太確定她教的是地理還是歷史），在看到黑板上大考倒數九十幾天的數字時對我們說的。以一個從來不可能真正設身處地理解「大人們」為什麼在乎成績的白目國三生來說，這意味著我還不需要去念書，反正「永遠」不會太遲。
但在另一方面，那段話中具有激勵性質的事實元素卻還是讓我有所收穫，沒有什麼「本應該要」的過去需要被緬懷。如果我是從這一刻開始才意識到我想要（或應該）這麼做，那即便那些時刻能夠被回溯地定位為「錯過」，也是因其不符合當時的我的行為準則而必須要經歷的錯過。
那些最終在成績單上會多我幾分的人也許比我少投進了幾萬顆籃球、或者他們沒有機會在電腦前運籌帷幄統一三國，這些會被在單一標準的投影中定義為浪費的時間裡面，我體驗到了一些僅僅是埋首於參考書中得不到的內容。
當然，那些時光中的自己有著過分天真的面向，與當時心目中的那種「永遠」不完全相同的是，我們的確會隨著時間變得不再年輕、不再彷彿有著用不完的時間，那裡有著一些現在的我不會選擇這麼做的生活方式，也因為如此，它們更加可貴，更加地不是虛度。
保持自由的主動意識帶來的好處便是，我們隨時能夠「按下L重置視角」，將談話從對過去的緬懷拉回到原來的主題。我們會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經歷挫折、失敗、不如意，或者某種散漫與停滯不前的傳統主義。這時，一種「在空中左腳踩右腳往上跳」般的重新開始的決定，就有著機械降神式的意義。
就像你在某一次新年、生日、連假過後或早晨第一聲鬧鐘響起時對自己的鼓舞。我們的神經、腺體與肌肉充滿著沒有被恰當激發的力量，足以讓我們將任何一個瞬間作為支點、以這一刻的新座標軸作為槓桿，將世界往另一個方向撐起。這並非僅僅是繼承一些數值的二週目或New Game +，而是擺脫一種長期的無意識服從，從已故的自己手中奪回主導權的方式。
「同一隻腳不能踏入同一條河裡兩次」，隨著我們的細胞不斷死亡與增生，我們的船體早已無數次地「忒修斯」。我們的確在具有連續性的生活與周遭世界中有所積累，但那些所謂的「已發生」並非僅僅是一些頑固的既成事實，我們能在每一刻基於我們當前的新的敘事，以其作為建築材料重構出彗星尾巴般的，基於我們這一瞬間朝向的新編歷史。
這不意味著我們的過往會變得不可靠、偶然與任意，而是像真理的可錯論一樣，我們接納那些我們透過我們的認知能力去獲知的一切，但不讓它們成為限制自身的絕對框架。我們用時間和感知去經歷過的一切會成為我們素材庫裡的豐富資源，好讓我們以唯一真實的當前對它們做出剪接，宛若Vlogger的日常那樣，由紀實、表演與技術共同編織出這一瞬間裡能抵達的最適切呈現。
在一些時候，我們會越來越好，越來越成為自己想要成為的模樣。另一些時候，我們犯錯，並沉浸地陷入相同的邏輯來確保自己一錯再錯。但只要我們還活著，我們就還沒死，自由的主體如詛咒般地被永恆困在存活著的時間段裡。於是，永遠都不會太遲，我們永遠都可以、也必須一次次地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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