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學長,如果當初不要硬練的話,膝蓋就不會斷掉了...」
「不會吧?我剛剛聽ㄅㄧㄚ...不會斷掉了吧?怎麼可能?哪這麼衰?」
「完了,斷了,我人生都毀了...」
「X,復健也太痛苦了吧...受傷已經夠難過了,還這麼痛,算了...不練了,我就該死。」
「復健好像真的有必較好欸!」
否認→憤怒→討價還價→抑鬱→接受
運動防護界也有這樣的心路歷程,特別是受過大傷的選手。如:前十字韌帶斷裂,肩胛擠症候群、腳踝三級扭傷等。因為受傷嚴重,需要更長時間的復原,不只原本的訓練停擺,有的甚至影響日常生活,更別說原本的團隊生活。再加上對復健內容的未知感、對運動生涯的無望感,對選手來說,受了大傷就像世界末日(這毫無誇大,是選手親口對我說的)。
但這是因為出自對「未知」的恐懼。
這篇文章會分享我遇到的選手傷後的心境轉換。要先從選手的生活開始說起。
選手的日常非常枯燥、乏味且辛苦。每天一樣辛苦的訓練,每天看到一樣的教練、一樣的隊友、一樣的場地,唯一會變動的,我想就是手機遊戲課金的升等吧。還有變心的女朋友(誤)。
在這樣長時間重複性超高又很累的日子裡,能得到新的知識相對有限(因為沒時間也沒精力),自然對運動傷害一無所知。而受傷後的隊友,不是在旁休息就是被拖去防護室進行復健,對受傷後的歷程更是茫然無知。因此,當選手受傷時,會落入(對選手來說的)未知復健世界。對比他們原本日復一日的訓練,這無異於世界末日,對吧。
對於自己受傷已經相當難過了,同儕的不諒解更是造成他們心情的負面來源之一。以正常訓練的選手視角來說:一個受傷的隊友,訓練時就不見人,教練集合時有時還沒到,我在這裡練得超累。聽說他去防護室復健,也不知道練了什麼,平時看起來活蹦亂跳的啊,也可以走路跟小跳,甚至假日休息還能去吃好料,也過太爽...久而久之,正常訓練的隊友將對於訓練的辛苦賺化成對受傷隊友的閒言閒語,再加一點情緒性字眼及人身攻擊...這就讓受傷選手更難過了。
「教練的心情,蝦郎災?(教練的心情,誰知道?)」(這句也是來自教練的低語。)頂著比賽的壓力、扛著家長的期待、揹著學生的性命。比賽贏了,全世界都說他是好教練;比賽輸了,就被全世界都唾棄,要說教練他承受著全世界也不為過。(這還沒加上有的教練很需要這份工作的收入。)所以面對受傷的選手,如果他是很有機會奪牌的選手,一定會利用各種方法讓他盡快回場;若是二軍選手,教練在意的點會偏向受傷選手不要擾亂團隊秩序,特別是當所有選手都對受傷選手有偏見的時候...或是選手一個接著一個都跟教練反映希望去防護室的時候...
教練的壓力冥冥之中都會轉到選手身上,特別是對於情緒敏感度高的選手來說,心理壓力可能不是雙倍,是三倍的感受度。
自身壓力有的選手對自己有高標準,不容許自己出錯。(當然也有的選手完全無所謂)特別是復健的時候,發現自己弱得跟嬰兒一樣,有的選手無法容許這樣的自己。「逃避」就是選手會選擇的行為。曾經有選手不願復健是因為怕,他不敢面對柔弱的自己,所以他不復健。一直用否定
的態度面對我(我沒有這麼弱,所以不用做這些課表)。
感受度
時間感受度,過久了團體生活的選手,因為受傷所以大多時間都在復健,多了很多獨處的時間,也多了自我對話的機會。這也是為什麼有一部份選手受傷之後就選擇退役,因為他發現了人生不只有體育競賽這件事,還有其他想做的事。(當然,也有部分人是被惰性打敗了。)
自我懷疑、懊悔、悲傷、無助、心寒,這些負面情緒會不斷、重複、一直、反覆、來回,像永遠都對到他卻怎麼都打不贏的對手一樣,陰魂不散。
另一個關鍵點就是:階段會倒退。今天看似接受了,可能過兩天又抑鬱了。這是臨床多年的發現。防護員除了觀察選手的心靈狀況,在能力範圍內協助外,也要小心自己的情緒不要被帶偏了。這很重要!因為會想成為防護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共感的特質。(我就是過來人QQ)
最一開始說的「悲傷五步驟」也是有選手會一直停留在「否認」階段。說自己腳踝絕對沒問題,不需要別人幫忙、不需要就診、不需要去國術館、不需要防護員、不需要物治師、不需要任何人,但腳踝就是一直反覆扭傷...這種選手只給予運動防護並無法有效改善,因為課表依循度一定超低,比打工時薪還低。
也有很認真做課表的選手(我想這類選手已經抵達「接受」階段了吧)。我說做什麼就什麼,課表多也絕無怨言,有的甚至會一直問問題,想完全了解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那種復原速度真的快得驚人。如果防護員遇到這種選手,也一定會非常有成就感!
運動傷害的選手,除了皮肉傷(?),心理的傷也會需要受重視,也是復健能否按照進度的關鍵之一。(有一大部份是基因,另一部份是生活習慣。)
所以只要沒有受傷就沒有後面的這些麻煩事。所以才說預防勝於治療
嘛!
這都是書上不會寫,卻現實中常會發生的。也是受大傷的選手的必經過程。而防護員的工作,不僅照顧選手的傷後恢復進度,也要關心他的心理復原狀況,適時協助排解選手的心理壓力。(畢竟心理也會影響生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