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當禱告成為性侵的工具

接下來，我們探索次級禱告如何幫助我們鑑定原始禱告的真偽。天主教神學家范尼雲（Jean Vanier）創辦方舟群體（L’Arche），多年服事心智障礙者而聞名於世。二○一九年他去世後，翌年被揭發以屬靈引導為名，操縱女教友的精神和靈性，使她們屈服並與他發生性關係。為了檢討內部疏失，防止性侵再次發生，方舟群體於二○二○上半年，邀請醫師兼心理治療師莎迪兒（Isabelle Chartier-Siben），分享教內性侵的防治方法。她以一位受助修女的個案為例，揭穿神職人員以禱告之名性侵教友的真相。（方舟群體防範性侵工作坊莎迪兒醫師演講記錄，https://www.larche.org/documents/10181/3186965/HIS-Walking_with_our_history-IsabelleChartierSiben-2020-EN.pdf/31b65f82-b287-41f2-8a66-edf8afc899c6，2021年8月20日存取。）

修女的屬靈導師有一天表示背痛發作，但沒空找物理治療師，於是就請修女幫他按摩。原來修女小時候就夢想成為物理治療師幫助他人，因此她覺得幫導師按摩，是出於上帝的美意。在按摩的過程，導師突然臉色一變，反映說她的按摩不但沒有幫助，反而讓他更不舒服。修女感到很挫敗，接著導師抱她在懷內，觸摸她的身體「示範」怎樣按摩。修女下意識覺得不妥，提出一起禱告以避開他的觸摸。導師對她說：「你身體這麼僵硬是不行的，我們除了要用心靈來禱告之外，跟要用整個身體來禱告。」之後他們嘴巴一邊「禱告」，導師的手一邊放在修女的身體上幫她按摩，修女則感到委屈、被羞辱。按摩結束後，導師猥瑣地說：「真是太美好的團契了！深信主揀選我們倆一起享受美好的經歷。」

原始禱告是個純粹心智現象，是靈魂單純、自發的說話，直接表達靈魂原始且深刻的經驗。依照這個定義來評估屬靈導師所聲稱的禱告，我們難以證偽（falsify），即判定「用身體來禱告」並非原始禱告。 因為靈魂的說話、靈魂的經驗屬於個人的心智現象，不一定有別人可察覺的表徵；所以即使我們察覺不到「用身體來禱告」有任何靈魂的說話和經驗，也不代這不是原始禱告。同樣道理也套用在上文原始禱告的例子，包括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禱告、奧古斯丁在《懺悔錄》的禱告，以及托爾斯泰在《懺悔錄》所描述自己的禱告經驗，我們都難以判定這些並非原始禱告。所以問題就在於，為什麼引用耶穌、奧古斯丁和托爾斯泰的例子，而非引用「用身體來禱告」的例子？

上文引述過的主禱文、耶穌禱文、《公禱書》等次級禱告，能夠提供禮儀形式的典範、神學的參照、教會傳統作為普世基督徒的權威，幫助我們鑑定原始禱告的真偽。基於原始禱告的本質，我們無法證偽，即判定「用身體來禱告」並非原始禱告。 但對照次級禱告所提供禮儀、神學、傳統這些客觀、非個人化的形式和規條（海勒，頁354），我們可以判定，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禱告、奧古斯丁在《懺悔錄》的禱告，以及托爾斯泰在《懺悔錄》所描述自己的禱告經驗，是屬於基督信仰和基督徒實踐的禱告（關於基督教的禱告參考第［］章），也是基督教的原始禱告（靈魂對上帝的說話，表達靈魂與上帝相遇、摔跤、感恩的經驗）。相反，性侵修女的屬靈導師所聲稱的「用身體來禱告」，既非基督教的禱告，因此也不可能是基督教的原始禱告（他剝削女性的邪惡動機和設計，以及「禱告」期間的猥褻行為，既不符合任何基督教意義上的禱告，也看不出他的靈魂與上帝有任何互動）。用防治教內性侵講師莎迪兒的說法，「用身體來禱告」大概不是任何宗教、不屬任何類別的禱告，而是屬靈引導為名，操縱和性侵修女為實。

本章先以我和妻子關於聖餐禱告的爭論切入，介紹宗教歷史學家海勒把禱告分為原始禱告和次級禱告兩類。之後透過耶穌在客西馬尼園的禱告、奧古斯丁在《懺悔錄》的禱告，以及托爾斯泰在《懺悔錄》所描述自己的禱告經驗，闡述原始禱告；另一方面，則以主禱文、耶穌禱文、《公禱書》闡述次級禱告。接著，參考宗教教育家威斯霍夫牧師所發表四個信仰階段，論證次級禱告對基督徒信仰成長的重要。最後，以神職人員以禱告之名性侵教友的個案，解釋次級禱告如何幫助我們鑑定原始禱告的真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