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功一定得把自己逼到「毫無退路的懸崖」?有 B 計畫怎麼了嗎?
《拋棄B計畫》書中有一個研究-華頓商學院研究團隊曾經對兩組人做過相同的任務,其中一組特別被要求想出「備用方案」,也就是 B 計畫。結果是,這一組的表現遠遠不如沒有B計畫的一組。原因很簡單:光是擬定備用計畫這個行為,就會分散我們的專注力,啟動一個負面的心理循環,降低了我們對成功的渴望與決心。真的,有這麼嚴重嗎?2006 年秋初,我鬆開了交往不到三個月的女朋友(現任老闆娘)的手,動身前往巴黎。
經過了在巴黎一年的磨難,從最初的跌跌撞撞到最後的對談如流,曾有法國人與我聊完天後問:「我猜你學法文至少十年有了吧?」當我回答我只學了三年時,他們瞠目結舌的表情,十分逗趣。
回台灣後,我進一步深化法語的精進,考取了「DALF C1」的法語證書(第二高級的水平),也開始佈局如何重返巴黎。35 歲以前,我嘗試了外交特考、法藍瓷、科技公司的歐洲駐地業務等,只為重返巴黎,但跟人生大部分事情一樣 - 未能如願,只能悄悄將巴黎深埋心中。
在上述嘗試中,最能夠孤注一擲、而且能一舉達標的,應該是「外交特考」。雖然法語組的錄取率比英語組高上數倍,但競爭者也十分強大。我認真準備「外交特考」的那年,是利用當兵時的空檔,因為在陸軍官校擔任預官的關係,每晚 9 點巡房後到睡前,就是我的 K 書時間。這股猛勁與堅持,延續了 6 個月,當我分神開始投遞「世俗間」的快銷品公司職缺後,開始崩塌。更進一步地說,當我手上獲得 1 個、2 個、5 個、8 個面試機會後,B 計畫漲得愈來愈像 A 計畫,而「遠颺巴黎」的夢想,變成了幻想。
後來,我成為統一企業的 MA。那一、兩年,工作時間並不長,5 點下班合理,5:30 下班是常態,6:00 後都算優秀員工擔當。理論上,吃個飯、追個具,7:30 後宿舍就可以當成「K 書中心」。不過,望著書架上 10 本外交特考用書 - 《比較政府與政治》、《國際經濟學 》、《近代外交史 》、《國際公法 》、《法語高等寫作》等,我一再逃避,欲振乏力,換上了短褲與慢跑鞋,走向跑步機的懷抱。原本的 A 計畫變成了 B 計畫,最終落得「不在計畫之中」。
所以,原本的 B 計畫 - 「進入職場」變成了我人生後來 16 年的主軸,但怎麼了嗎?
我一樣闖出一片天地,走出自己的風格,累積了一本彩色的作品集。
很可惜,我無法在下班之後,沿著塞納河左岸,望著艾菲爾鐵塔跑步,但可以在下班之後,沿著信義路的人行道,望著 Taipei Tower 101 跑步;
很可惜,我無法每天搭著臭臭的巴黎地鐵上班,但可以騎著香香的 Gogoro,安靜地馳騁,也不壞;
很可惜,我沒有辦法攜家帶眷到巴黎,讓我的孩子們享受歐洲的開放式教育,但他們在台灣度過的童年,無憂無慮、漸次學習,對於健康成長的茁壯,有一定把握;
很可惜,我無法繼續擅用自己法語的長才,在工作場域盡情揮灑,但可以在週末午後拿起法文字典,週五晚上踏入法文課的班級,躺在法語的溫床上,可不浪漫?
而因為商務出差之故,這幾年浮光掠影般 2 次重返巴黎,卻從此不帶遺憾了,畢竟,正如海明威所說-
「有機會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那麼,無論餘生在哪裡度過,巴黎都會跟著你。因為,巴黎是一場流動的饗宴。」
當初,我離開了巴黎;餘生,巴黎卻從未離開我,如影隨形。
談到 B 計畫,以及 B 計畫有可能華麗轉身成 A 計畫,讓我想到我人生的 9 個重大抉擇。
你永遠不知道如果選擇了另一條路,後來會怎樣。
因此,只能相信,所有的決定,都是最好的決定。
小四開始學球,國二轉到高雄羽球強權 - 英明國中,並參加體測與甄選。當時一心想打球,但教練勸說:「你會唸書,唸書的路比較長,羽球,當相伴的興趣就好。」我後來回到升學路,如果那時候執意要當選手,出類拔萃的機率,極低。
參加「前鎮高中英文資優班」甄選,本來只是想當成高中聯考的模擬考,卻高分錄取,孩子嘛,想提前放假,解放壓力,又覺得自己愛英文,因此不想考聯考了。後來長輩聯合勸說,我乖乖地放棄英文資優班,幾個月後,考上了雄中。如果那時候執意要唸英文資優班,搞不好一輩子就走得更窄。
推薦甄試錄取政大新聞系,算是我的前三志願。長輩來遊說台大更好,但我翅膀硬了,想勇敢為自己負責。最後變成政大新聞系的大一生。如果那時候放棄政大新聞系,決定繼續考大學聯考,真的難以預測落點,遑論之後的人生路徑。
廢了 3 年,都在打球與看 NBA,眼看身旁同學都有了規劃,不想畢業就當兵的我,蹲了一年寒窗苦讀,最終考上政大新聞所。最終,我並沒有留在學校繼續走學術,或者到新聞戰場當記者,但在政大新研的幾年,讓我更釐清自己的志向以及有更多選擇。
那時剛跟現在的老婆交往 3 個月,離開真的很難,但還是義無反顧地搭上飛機。索性,不僅擁抱了巴黎 10 個月,也守住女人。那依然是我一生做過最棒的決定之一。
2014 年年中,我在 85 度 C 任職總經理室顧問,正在美國爾灣出差,接到了來自台灣獵人頭的電話。2015/1/19,33 歲生日後隔天,我到 Gogoro 林口總部報到。
生了,還生了兩個。當時間變成共享經濟,當人生變成以屁孩為硬核,確實一時難以適應、手足無措。自由真的很美好,但跟小生命一塊長大、面向世界的瑰麗與險惡,是難以取代的。
說到底,生一個小孩其實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事情,不是我不喜歡孩子,而是人生長途中我一向擔心自己無法掌控的事情,生出一個娃兒,是圓是扁、是長是短、是火爆浪子還是人中之龍真的無法掌控;說到底,生兩個小孩更不是自己的如意算盤事情,不是我不喜歡兩個孩子,而是恰恰好的一對寶,在撫育養化的過程中,其實是雙倍的甜蜜跟精采與雙倍的負擔跟憂心。
2021/5/7,是我在 Gogoro 的最後一天。離開公司當下,我換上了慢跑鞋,直接從公司跑向大直河濱。那一天,陽光燦爛奪目。
我在最年輕氣盛的而立之年加入了 Gogoro 。
加入公司的前兩個月,我都不好意思提起公司名,因為聽者總是會答腔:「 Google? 還是 GoPro? 」
還記得,跟再前一份工作的老闆提離職時,他跟我對賭說我撐不過一年,沒想到一年、兩年……到了第七年, Gogoro 不但成為我最長的工作經驗,也是我職涯歷程中收穫最豐碩的地方。
曲終非得人散,但天下確實無不散的筵席。2,298 個日子,強佔人生 15% 的歲月,有悲歡,也有離合;有悲涼,亦有狂喜。這份工作帶給我大量的驕傲以及大量的挫折;不可能被取代的經驗以及滿出來的做人做事的道理與學問。每一天,我都充滿了感情或能量投入這份差事,不免起伏跌宕,但都由自己概括承受。 Work 的中文可以翻譯為「工作」,但我更想要翻譯成「作品」。我從來不想要只是朝九晚五得打卡上班,而是想盡辦法把每一個專案、每一個任務、每一個交辦做出不一樣的風貌,好在,成績單不錯。
2 年前,在幾個機會中擺盪,最終選擇加入保險業,一樣是做行銷,只是環境跟限制真的非常不一樣。侯孝賢導演說:「有限制,才能找到自由。」在法遵跟相關內外規建構的條條框框中,我尋找到一絲的甜蜜自由。
這間讓我有「心理安全感」的公司,讓我無論心理或生理上,似乎想一直待在這裡了。
每間公司、每個環境都有好與壞,待得住與否,都是整體分數。你不能只看壞不看好,放大有毒的一切;也不能看好不看壞,盲目放大世間的美好。
依據 80/20 法則 -
人, 80% 善良;事, 80% 意思;時, 80% 合理;地, 80% 實在;物, 80% 合宜;
優勢,80% 發揮;劣勢,80% 可修;機會, 80% 清楚;威脅, 80% 可解。
整體而言,一切安好。
這是我人生跟職涯的 9 大抉擇點,只要任何一個決定變了,人生的風景與得失可能大異其趣,好在,這是我自己的人生,因此,毫無遺憾跟悔恨。
反正,留下甚麼,我們就成為甚麼樣的大人。如此而已。